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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曼公主的武士 第17頁

作者︰碧蘿

穿著樸素灰藍裙服的莎曼從桌旁站起來,點點頭。「做過了,老師,一切正常。」

「很好。」喬菲爾德抹著汗,從愣在一旁的羅亞手中接過藥箱,走進屋去。

莎曼默默退開,將勛爵身旁的位署讓給老師。

西蒙的臉色微顯蒼白,精神卻很爽朗;微笑著對老御醫說︰「殿下的醫術己經很純熟了,醫生你後繼有人啊。」

「是啊,殿下越來越能干了,多虧有這個好學生,不然我這把老骨頭非忙斷不可。」喬菲爾德對這個聰明的學生也是贊賞不已,頗覺顏面有光。

羅亞深吸了口氣,壓下紛亂的心緒,走上前沉聲問︰「西蒙大人,為什麼您沒有早些告訴我您身體不好?」

「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毛病,不用太擔心。」西蒙的聲音平靜,帶著一點溫和的命令。「羅亞,我想和醫生單獨談談。」

聞言,莎曼立刻走出屋去,遲疑了一下,他也無奈地服從了。

將屋門關上,羅亞突然發現自己陷入一個很尷尬的處境,那個他一心想要避開的人,就站在幾步外,和他面面相覷,這己經不是轉身離開或禮貌寒暄可以解決的了。

他們沉默地彼此互視,仿佛不知該用什麼語言來溝通。

他應該要說點什麼,心思卻完全沒辦法理清,張了張嘴,說出的還是——「西蒙大人的病真的不要緊嗎?殿下。」

莎曼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走向屋前的白石小徑,他為她的態度緊張起來,不由自主地跟上去。

七年之前,這里還是一片長滿荒草的土地,如今已被清理乾淨種上一株株野薔薇,柔女敕的枝條開滿粉白的花朵,散發出濃郁的香氣。莎曼在一叢盛放的薔薇前停住,這里離木屋已有一段距離,只要不高聲說話,屋里的人是听不見的。

「不,那病很嚴重。」轉過身來,她輕而嚴肅地說。

站在花叢前的她美麗得恍如一幅畫,太過強烈的視覺沖擊讓羅亞在剎那恍惚中差點沒能听懂她的話,遲了一刻才反應過來。「什麼?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醫生說的和你不一樣,你真的確定嗎?」

「羅亞,你冷靜听我說。」她抬起一只手,似乎想安撫他的激動。「莫爾勛爵的心髒己經嚴重衰弱,他不能再承受任何勞累,可是我沒辦法說服他停止工作。」

羅亞咬著牙,幾乎是痛恨地想著,如果沒有那些虛無的、所謂的忠誠、責任、復國大業,對托勒利夏毫無歸屬感的他大可以帶著西蒙大人離開,找一個山明水秀的地方,過平靜安逸的生活。他也看不出,那些整日只知沉溺于舊日榮華,空想復國的貴族們究竟有什麼為之效命的價值。

「這就是武士的信念,嗯?為了忠誠與誓言一切都可以犧牲?」他忍不住冷笑,「你們這些王族真該感動得痛哭流涕!」

莎曼只是平靜地回答,「人們總是相信他們願意相信的東西,它也許不值得,但沒有它,別的就更不值得。」

她這種冷靜的態度更一步刺激了他的憤然。「那麼你呢?你又為了什麼而做這些?」他指著她抱在懷里的小小藥箱。

「我嗎?」她低頭思索片刻,微微一笑。「開始因為倔強、不願服輸,現在,我只想為大家做點有用的事,並沒有什麼崇高的目標。」

這個理由真的很簡單,簡單到羅亞幾乎無法相信。如果說從山腳向上爬異常艱難,那麼從山頂降下凡塵又何嘗容易,難道僅僅只為「想為大家做點事」這種不成理由的理由?

但他相信她,從小,她就是個傻傻的軟心腸的孩子啊!一種奇異的感動充斥胸口。「不會覺得辛苦嗎?」

「大概習慣了吧。」她慢慢地說,想起剛開始要求學醫時所遭到的巨大阻力,從兄長到貴族們一致反對;想起自己以絕食威脅換取兄長的勉強默許;想起在行醫時不能公開公主身分的可笑條件,想起學醫過程中遇到的種種未曾料到的困難……

連她自己也沒想到能走到今天,有時候,倔強可以讓人變得堅強,而堅強則隨時間化為習慣,只要習慣了,沒有什麼不可以忍受,而對于人來說;又沒有什麼不可以習慣。

「還是說說你吧,羅亞,這些年你過得好嗎?」她帶著怯生生的微笑看著他,像是想要靠近卻又害怕被拒絕,只好格外小心翼翼。

他張了張嘴,剛想回答,木屋的門開了,喬菲爾德提著藥箱出來,大聲招呼著,「莎曼,我們走吧,還有好幾個病人在等著哪!」

于是,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她離開,再次錯過與她交談的機會。

回到屋里,西蒙正在扣上衣的扣子,神色疲憊不堪。

心頭涌起不顧一切的沖動,羅亞撲到養父膝前,仰起頭,急切地說︰「西蒙大人,我們走吧!隨便什麼地方都可以,只要離開這兒,好好休養,您的病一定會好起來的!」

「羅亞,」西蒙伸出手,撫摩著心愛的養子的發,溫和地說︰「雖然你不是武士,但總該明白,武士的誓言重于一切。」

是了,以養父比拉特岩山還要堅固的忠誠,他絕不可能拋下對王室的責任,即使那將一點一滴耗盡他的生命力她想起莎曼的話——「人們總是相信他們願意相信的東西。」哪怕那是悲劇……

「至少,讓別人分擔一些吧,減少您的工作,多點時間休息。」他退而求其次,懇求著。

西蒙看著他,眼中有一絲不忍與悲哀,慢慢地說︰「可是,羅亞,我不像約翰和醫生那樣幸運,我沒有一個值得信賴而有能力的好學生。」

*********

羅亞站在門廊上,皺著眉頭看陰沉沉的天色,憑著多年行商的經驗,他知道,一場暴風雨即將來到。

里屋的臥室再度爆發出一陣歇斯底里的尖叫,夾雜著「用力、用力」的喊叫。

真是糟糕,他想著,看來今天是不可能跟布朗談商隊出發的事了。

由于養父的病況堪虞,羅亞決定暫時留在托勒利夏,商隊新旅途的人員安排必須及早作交代,所以今天他前來白楊村找布朗,只是沒想到踫上他妻子分娩,如果再等下去,在暴風雨來臨之前就趕不回岩堡了,還是明天再來吧。

正考慮向主人告辭,門嘩啦一聲開了,布朗神情慌張地沖出來,「怎麼辦?孩子生不下來!接生婆說是難、難產!天啊!怎麼辦?」

「必須去請醫生!」羅亞當機立斷,「布朗,你陪著葛麗,我去岩堡把喬菲爾德醫生請來。」

然而事有湊巧,喬菲爾德今天一大早就前往利迪斯的丹卡定采購手術刀具了,至少三天後才能回來,到那時早一尸兩命了。羅亞霍然轉身,此時此刻,救人如救火,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他一路沖到王宮後廚房,找到吉娜。

她猶豫了一下,說道︰「你在鐘樓等著,我去試試。」

于是,他牽著馬等在鐘樓背著人的一角,忐忑不安地翹首以盼,眼看著黑雲越壓越低,空氣里悶意大增,馬兒不耐煩地打著噴嚏,仿佛是在催促主人快些找個安全地方避雨。

羅亞拉住馬韁,自覺心浮氣躁。她會來嗎?轉而又有些失笑,這種患得患失的心情,倒像是個等候約會的情人。

泊!一滴水珠落在他臉上,跟著豆大的雨點驟然從雲層射了下來,他剛打算找個檐角暫時躲避,朦朧暗色中,一抹嬌小的身影正急急向他跑來。

「對、對不起,我來晚了。」穿著一身黑色連帽斗篷的莎曼急促地喘著氣,抱著藥箱仰頭望他。「天太晚了,莫拉夫人不肯放我出來……我好不容易才說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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