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炎隆喚來朱管事,派人到另一處產有紫衣草的西靈山,百兩金收購,並親手寫了幾封信函,拜托當地幾名熟識藥商幫忙。之後,又命探子送出密函一封,告之「舒心丹」的狀況。最後,他親至藥院煉丹處詢問新藥「鳳凰丹」進度,因為那可能是目前唯一能夠取代「舒心丹」的藥物,但得到的答案卻是至少還得再過半年,才能有進一步成果。
待瑣事處理到一段落,竟已耗去了他半日時間。應炎隆回到書房,皺眉坐回木椅間拿起茶盞一而盡。
近來不順之事接二連三,惹得不信邪的他都想去祈福一番了。先是梅以文身體狀況不佳,再是石太之事,連他派去尋找「她」的人全說查不出「她」的下落,大家都說是錢盈盈遠親,可問多了卻都說不出所以然來。
加上「她」近日不曾再登門拜訪錢盈盈,所以他派在錢家門口守候的人也查不到她蹤跡。「她」到底是什麼人?為何連錢盈盈及其母親都願意為其隱瞞身分?
再者,那個原本說過要登門拜訪的花明子,前日竟差人送來一封書信及一份厚禮,說是多謝應當家要替弟弟娶親的美意,但她幾番思索之後,還是覺得不敢高攀。
應學文听聞這消息後,樂到醉了一整夜。而他昨日送了拜帖過去,說明想登門拜訪,但花明子至今仍未回復,顯然是拒意甚堅。不過,他應炎隆若是讓人一拒絕就打退堂鼓,應家藥鋪怎麼能有今日這種局面。就像他總會反省沒做成的買賣一樣,他要知道花明子反悔的真正原因。
應炎隆再看了一會幾處藥材研制的進度,寫了些指示後,起身走出書房,喚道︰「來人,備馬車。」
門口兩名護院中的一名即刻上前問道︰「當家的是要到藥鋪嗎?」
「不,我要到花府。」應炎隆說。
「要先送拜帖嗎?」護院又問。
「不用。但你們要派人到瞿大夫那里待命,他剛出皇宮。之後一收到我的通知,就請他立刻出發前往花府。」應炎隆頭也不回地往大門走去。
他派人調查過,花明子之所以急著辦婚事,是為了病重的父親。既是孝順女,又如何能拒絕宮廷御醫瞿大夫的看診呢?更遑論他身為應家當家,身懷許多千金也不見得買得到的良藥啊。
他有信心,她必定會見他!
第4章(1)
就在應炎隆馬車馳向花府之際,花明子正坐在廳堂中,覆在面紗之下的臉龐上說有多不耐煩就有多不耐煩。
「說快一點……」花明子皺眉,命令著下座那名正在自述家庭情況的男子。
男子一愣,呆呆地看了她半晌之後,這才勉強擠出幾句話。
「小的……小的……小的盡量說快一點。我……我說到哪了……我我說到我娘……她已經臥病十年……」
花明子告訴自己要有耐心,好歹這人已侍奉了他母親十年;可是,她後頭還有一個招婿人選要見以及公事要辦啊。
就在前日正式推拒了應炎隆代弟弟所提婚事之後,她便讓劉媒婆每日帶上四個招婿人選前來面談,看看與她有沒有緣。
因為大夫前日來看診,說她爹如今只是在拖時日,也許沖沖喜就有了求生意願也說不定。她覺得大夫的話應該沒錯,畢竟她這幾日向爹說明她的招婿情況時,他的精神確實比平日好些。
可……她也不能為了爹,就隨意亂嫁啊。
況且她看了這麼多個,看到頭都快炸了,總算明了應炎隆當初在賞花宴時為何會快快離去的原因。因為有些人不過說了兩句話,她就知道不適合了——
就像眼前這一個。
她不是要找個天上地下無雙的好郎君,她不過是要找一個比較適合她的,有那麼難嗎?
就像昨日的那個書生,滿口經世濟民論調。待問到他家中景況時,卻發現他根本不事生產,靠的全是別人救濟老母的一些薄銀,氣得她差點當場拿杯子扔他。
還有今日這個叫文士賢的家伙,說是做點字畫小買賣,照養著三個弟妹和老母親,但只要她一提高聲音,他就嚇得像驚弓之鳥。這她能嫁嗎?嚇死夫婿,她還得再招一個,很麻煩的啊。
「當家,為您送上參茶。」花明子的貼身侍女翠宇、翠軒進了門,分別捧了一只白玉盞送到花明子及文士賢手邊。
文士賢見著有陌生人,又是一陣抖顫。
啪!文士賢手邊的白玉盅突然跌落在地,逸出一地參香。
文士賢嚇得整個人從椅上疾跳起身。
「文公子無需介意。」花明子繼續喝參茶,否則她會沒力氣繼續應付這此二人。
「是她沒放好,不是我!我賠不起……」文士賢急得雙手不停揮著。
太好了!這人也不用考慮了。花明子放下玉匙,松了口氣。
「再沏壺濃茶過來。」花明子吩咐翠軒後,便斜倚在座位上閉目養神。
昨晚看賬本看到三更,一早即趕著出門巡視最遠的那幾家食鋪,續跟負責食材供應的商家討論新菜色;然後,今日中午回到家,陪爹說了一會兒話,她的招婿人選便逐一上來拜見——
拜見得……她都昏昏欲睡了起來。
嫁人怎麼這麼無趣啊!
「給您送茶了。」翠軒送濃茶到當家手邊時,壓低聲音說道︰「翠宇要我告訴您,這回這個氣度不凡呢。」
「感謝老天,總算來了個象話的了。王爺之子果然還是有些不同。」花明子勉強掀開半邊眼皮,又喝了幾口茶,卻還是繼續斜倚身子,只手托腮閉目養神中。
她就這副我行我素的德性,要成為她將來夫婿之人,最好要有心理準備。
「您這邊請。」翠宇迎了來人進門,竟不自覺地低了眉眼。
來人一身雙色刺繡冰絲黑袍,身形修長、面貌出眾不在話下,難能可貴的是渾身散發著強者氣勢,如同他那對讓人不敢迎視的炯炯黑眸一般。
而那對黑眸此時正定定瞧著坐于主位、戴著面紗、姿態輕慢的花當家。
應炎隆盯著那名連頭都沒抬的花當家,面不改色地上前。
這般姿態是在對他下馬威?要他知難而退接受她對學文婚事的拒絕,還是在向他先前拒絕她的求親一事表達不滿?
「花當家。」應炎隆喚道。
「請坐。」花明子沒抬頭,只覺得這聲音听起來頗有威儀,應該值得她打起精神來好好應對。
應炎隆听見這聲音,只覺有些耳熟,但對方連起身相迎都不的姿態,卻讓他心頭閃過一陣不悅。這花明子果真是刻意要冷落他。
「听聞花記食鋪向來以待客親切聞名,在下特來討教。」應炎隆說。花明子一听這話,驀地睜眼一看,只見——
應炎隆站在她面前!
***
花明子倒抽了口氣,驀地坐直身子。她咬住唇,又很快地松開,只覺雖然隔著面紗,但他鷹隼般目光還是刺得她渾身不自在。
她原本想起身相迎,卻又強迫自己坐回原來斜倚的姿態。這是花家,她想干麼就干麼。
應炎隆見花明子竟還是沒起身的打算,什麼話也沒說,只是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他與花明子有什麼舊仇?花明子在外雖有強悍之名,卻未听聞她曾對人無禮。莫非是因為他沒送上拜帖、沒自報名號,她因為不知他的身分,所以無禮?但她應當不是這般勢利之人。
花明子知道應炎隆正打量著自己,也知道他不高興了,因為即使他臉上沒動半分聲色,然則屋內的氣氛變得凝重是不爭的事實。
不起身,是因為她不想和這男人有太多瓜葛,免得他猜出她身分,所以決定無禮以對,才能讓他永不再上門,否則這一來一往不知又要耗去多少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