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害的是誰?」艾莎抓住她的手臂警告她,但裘琳不听勸阻。「是誰?你知道他的名字嗎?」
歐文轉頭看她,裘琳敢發誓她在他眼中看到了得意之色。 一個就快成為戰士的男孩,很強壯也很聰明。」他停了一會兒才又說下去︰「他根本沒有機會,他的頭被人用一把長劍跟肩膀分了家。」
裘琳覺得喉間苦澀,她必須閉緊嘴巴,設法阻止自己發抖。「他叫什麼名字?」
他對她盯了好一會兒,故意慢吞吞地拖延時間好折磨她。「高爾。我听說他的名字是高爾,妳認識他嗎?」
裘琳的雙膝發軟。高爾是寡婦何玟的獨子。她為那個女人感到心痛不已,也感到強烈的渴望想抱緊漪瑟。但她只是堅強地挺住自己,不願讓歐文得意地看見她的痛苦。她點點頭。
「我認識他。」
「那麼妳就會明白,我為什麼決定要向那些殺害這麼一個孩子的冷血家伙報復了。」
裘琳雖然一向不信任歐文,但此刻卻同意他的看法。為什麼要殺高爾呢?他只是一個純樸的男孩,對母親又很孝順。以後誰要來照顧何玟的晚年呢?
那一天就是這個血腥的春天的開始。亞風谷與柯岩村的男人動員起來備戰,接下來四月與五月的栽種季節,是由婦女與男孩下田撥種的。高爾遇害掀起了一種謀殺性的報復。裘琳雖然已經不住在柯岩村,卻仍舊能夠每天都听到許多消息。又有一艘英格蘭的船被燒了,而且這次有兩個守衛死掉。兩隊韋爾斯與英格蘭的狩獵者發生沖突,死了三個英格蘭人、兩個韋爾斯人。
在蘭德的帶領下,英格蘭人的回應也同樣激烈。他把韋爾斯人徹底趕出玫瑰崖與河岩村之間的地方,但克萊仍然守著村子,不過大部分婦孺都已逃到亞風谷去了。
然而奈絲嬸嬸仍然留在柯岩村,裘琳為此每天擔心不已。葛蕾也留下來了,可是她只把小戴維帶在身邊,而將蓉雯與可娜送走了。不過裘琳並不常見到自己的同胞,因為他們都待在亞風谷外圍的房舍里,而她卻住在主屋那邊。
到了七月,空氣中彌漫著戰爭與死亡的氣息。艾莎又懷孕了,不過沒有人開口提這件事,怕為小孩帶來噩運。歐文通常都出去跟英格蘭人打仗,他不在的時候,艾莎就顯得比較輕松,不再害羞了。瑞斯在祖父的屋子里時,行為也正常了一點。他經常吃東西,只要放到面前他就吃。裘琳很高興看到他的瘦臉漸漸豐潤了起來。
漪瑟也在長大,雖然看起來還是很小,但變得比較胖也比較健康了。她會微笑也會格格笑,還會對他們唱歌,至少在裘琳听起來是如此。裘琳已經不可救藥地愛上了自己的女兒。
漪瑟實在是完美無瑕,粉紅色的身體柔軟無比,而她也漸漸長出金色的頭發,看起來比較像陸邁鐸而不像蘭德。
蘭德。
裘琳也曾試著不去想他,但仍舊無法做到,每天不知浪費多少時間在想、在分析這個男人。他既充滿野心又很無情;他誘惑了她,卻又要把她嫁給他的弟弟。他簡直糟透了又是英格蘭人、而且還殺害了高爾。這都是她所知的事情。
然而她也知道蘭德並不是第一個發動攻擊的人,歐文才是。蘭德不容許強暴婦女,而歐文……她知道歐文會的。他對自己的妻子都那麼殘暴,對敵人的妻子還會怎樣呢?蘭德引誘了她,但那也是她自願的。即使他威脅要把她嫁給杰柏,後來也打消了念頭。老實說,她想他自己也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
如果他知道自己有了一個女兒,他會怎麼反應?
「看看她有多強壯。」
瑞斯的聲音把裘琳由白日夢中拉回現實。他盤腿坐在漪瑟的搖籃邊,含笑看著嬰兒抓住他的手指。「我相信她可以自己抓著站起來。我可不可以試試看?」他望著裘琳問道。
「不行,親愛的。我想他還不能那樣。」
但瑞斯不認為如此。「她流著跟我一樣的血統,是來自她父親,也就是我爺爺的強壯血統。她做得到的。」
「不行,瑞斯,她還太小。」
然而這個男孩很頑固。裘琳還來不及阻止,他就把漪瑟拉起來。小嬰兒眨眨眼楮笑著,彷佛為自己的成就感到很高興似的。可是她隨即松手跌下去,頭踫到搖籃邊上。
裘琳在她哭出聲之前就趕緊把她抱起來。瑞斯往後跳開,像是怕受懲罰似的,然後又躲到她可觸及的距離之外。
「她不應該松手的,」裘琳安慰著哭泣的嬰兒時,瑞斯在一旁咕噥道。「那不是我的錯。」他沒有注意到海麗走近,所以她在他的頭上猛敲一記的時候,把他嚇了一大跳。
「噢!」他用手捂著耳朵閃避開。「笨老婊!」
「很痛,是不是?你如果要做一個真正的男子漢,就應該知道怎麼樣制造痛。「梅麗喊道。「你一定也知道怎麼樣忍受痛。」
她伸手又要打他,但他跑到她踫不到的地方去。
「笨老婊!每個人都知道女人不可以打男人,我爺爺沒有教妳嗎?」
梅麗尖聲說道︰「他從來不打我!」
「那妳為什麼又是申吟又是尖叫的?」瑞斯頂嘴道。「我听過艾莎跟我父親在一起的時候怎麼申吟的。我也听過妳跟我爺爺那樣,在他跟她結婚以前。」他指著裘琳說道。
裘琳雖然在哄著還在哭泣的漪瑟,卻仍怒視著那一老一少兩個人。「不要再吵了。快閉嘴!」
但瑞斯已經野放太久,不是洗一次澡和說幾句好話就可以馴服的。「妳又不是我母親,妳不能叫我做什麼!」然後他用一種狡猾的了然表情瞪著她,那樣子看起來是那麼像歐文,看得她心中一陣戰栗。「妳丈夫上妳的床的時候,妳為什麼不叫?」
她永遠也不知道自己要怎麼回答這個惡心的問題,因為就在此時艾莎闖進主屋,一面還挺著越來越大的肚子。「歐文派人傳話來了,」她怨恨地看著裘琳。「可是他只要跟妳講話。」
一定是壞消息,她們都知道;而漪瑟的嗚咽聲打破突然隨之而來的沉默。梅麗不等裘琳就先沖向門口,裘琳則緩緩地跟在後面。
來者是歐文的手下克南,他正用水瓶喝水。看見裘琳,他就用袖子擦擦臉。「陸邁鐸病得很重,歐文要妳去。」
「病得很重?他怎麼了?」梅麗喊道。
克南不理梅麗,只是直盯著裘琳。「他突然胸口痛,叫著要見妻子。」
漪瑟彷佛感覺到母親的不安,這時又哭了起來。裘琳把她抱緊,努力讓自己清楚地思考著。「我不能把孩子留下。」
「那就帶著她。」
裘琳不想去。雖然職責所在她應該去,但某種莫名的恐懼使她覺得那是不可能的事。」
她太小,不能去。」
「只不過兩小時的路程。」
「那是騎馬,我要乘馬車。」
那個人聳聳肩。「他要妳去。」
「我代她去。」梅麗插嘴道。「我跟你一起去給他治病,這些年來我一直幫他治療各種疼痛。我應該——」
「妳不是他的妻子。」克南不屑地說道。「這是她的責任,不是妳的。」
裘琳問︰「他在哪里?」
「在妳叔叔家。」
她叔叔家,這就完全不同了。「我馬上就去準備上路。」回到柯岩村,回到克萊叔叔和奈絲嬸嬸那里。即使在這種情形下听起來也跟天堂一樣。
他們在一小時之內出發,黃昏時抵達。那時裘琳感到很羞愧,因為陸邁鐸的幸福竟然不如她自己的重要。雖然他們的婚姻只是權宜,但她對丈夫的職責不能因此而減少。他給了漪瑟一個姓氏,而她給了他別人眼中的男性雄風,她沒有權利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