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蘭就是有辦法在三言兩語間挑起巧琪的火氣。
巧琪抬起下巴,冷冷地盯著她的復仇女神。「你怎麼會以為我要搬到倫敦來住呢?貝福夫人。伯倫絕不會考慮到霍克林以外的地方定居,而我當然是跟他在一起的。」巧琪轉向海頓和莎拉,口氣依然冰冷。「再見了,母親、父親。我在回霍克林之前,或許會再來探望你們。」
她威風凜凜地走出房間。
「真怪呀!」媚蘭在門被甩上時說道。
她听見身後莎拉的低語︰「我們怎麼辦?她知道——」
「住口,莎拉!」海頓厲聲回答。
媚蘭緩緩轉身,她的利眼把他們兩夫妻惶惶然然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這里有些事非常不對勁,難道又有了造謠的新材料?
她含笑在雙人椅上就坐。她當然要盡力弄個水落石出。
巧琪受不了馬上回家。她覺得自己像一根繃緊的彈簧,隨時可能突然松開,完全失去控制。
她吩咐車夫送她到公園去,希望呼吸點新鮮空氣和休息一下有助于平復自己的憤怒和挫折。
到了公園以後,她下車獨自在池塘邊信步而行。兩只天鵝罔顧頭頂的烏雲攪動水面的冷風,優雅地朝對岸滑行。巧琪停下腳步凝視著天鵝,暗暗希望自己的生活也能和它們一樣安詳。那種感覺想必是無與倫比。
伯倫風塵僕僕地在海頓的住所前下馬,他臉上的胡子已經兩天沒刮了。他敲門,門幾乎是應聲而開,伯倫不等總管請,便自己硬行擠進去。
「巧琪!」
他左右張望,猜想哪一間會是客廳,隨即走過去。三張臉帶著和總管殊無二致的驚詫神色,在他闖進去時轉向他。
海頓起身。「老天爺!你怎麼了?」
「巧琪在哪里?」
「她不在這里。」
「僕人說她來看你們了。」
「她是來過,」海頓答道。「可是又走了。她的舉止很奇怪,伯倫,我很擔心她。你們……」她瞥了莎拉一眼。「你們倆之間出了問題?」
媚蘭低頭看著自己的茶杯。「或許她去找昨晚和她在一起的那個英俊小伙子了。她該不會跟別人跑了吧?伯倫。天啊!全倫敦的人一定都願聞其詳。」
伯倫不理她,他早已明白表示過自己對她的觀感。他知道自己只消對她的話稍加思索,便會轉身狠狠揍她。
「你想她該不會做傻事吧?」莎拉問道,握住丈夫的手也站了起來。
「我要回去了,」伯倫說道,決定對莎拉的問題同樣也不予理會。「如果你們見到她,就告訴她我在倫敦的宅子里。」
「我們會的,孩子。」海頓答道,跟伯倫走到門廳。
伯倫上了馬,掉頭回自己倫敦的寓所。騎著馬接連趕了兩天兩夜的路,他已經累得頭腦不清了。他不知道還能到哪里去找她,現在他只有等她自己回來了。
「或許她去找昨晚和她在一起的那個英俊小伙子了……」
他想起媚蘭的話,臉都皺成一團了。他知道她是要故意激他,然而她說的是否可能是事實?難道現在再告訴巧琪自己早該說的話已經太遲?
「她的舉止很奇怪……」
「你想她該不會做傻事吧……」
海頓和莎拉的聲音襲向他。巧琪是否真的不對勁了?她是否可能就此蹤影全無?她……
他心中感到絕望,無奈地繼續前進。
第十六章
巧琪吩咐車夫回去的時候,已將近傍晚了,低垂的灰雲中下起了毛毛雨。她的心情正如天氣一般憂郁。
馬車在門前停下,巧琪抬頭看見臥室窗口透出的閃爍燈光。她淒然一笑,憶起當初在倫敦的時光是多麼美好。那時巧琪以為……
噢,要是她沒看到茉莉的洋女圭女圭就好了,如果她和伯倫相處的時間久些……如果他能夠學著相信、信任她……如果他不是那麼害怕她會……
可是如今一切都太遲了。她確實看到了那個洋女圭女圭,連想到那場大火,還當場暈倒。這些都是她已無法再改變的事實。
她擺著裙擺,步下馬車,然後登上門前的台階,正當她握住門柄時,天色一變,大雨傾盆而下,她急忙推開門走進去,但已被淋得全身濕透。
她關上門,轉身用額頭頂著門。她自我解嘲地笑笑,這門是這悲慘一天的完美結束。
她听見身後有腳步聲「芝純……」她說道,轉過身。
他就站在門口,身穿灰黑條紋長褲和領口敞開的寬松白襯衫。他棕色的頭發往後梳,露出俊美的面孔。他似乎剛刮過胡子,不過也感到他也和自己一樣有幾分憔淬。他深棕眼眸深處隱藏著憂郁,俘虜了她的心。她幾乎已忘記接近他總是能讓自己無法呼吸。
客廳爐架上的大鐘敲出時刻,她緊張地抬起手撥開粘在額前和臉旁的發絲。沉默仿佛無限地延伸。他繼續以令人心亂的專注眼神凝視著她。
「我——我沒想到是你。」最後她屏息說道。「你怎麼找到我的?」
伯倫朝她走過一步。「羅斯利帶我到戴文郡的小屋,萊兒告訴我們說你到倫敦來了。」
「哦。」她雙眸大睜,看著他又接近了些。她心跳加速。
「我們必須談談,巧琪。」
她恨不得死了倒干淨,她如何能承受听見他親口提出離婚?她已準備戰斗,但是又如何?她僅有的便是她的愛,然而他似乎不願接受。
他又跨出兩大步,在距她數寸處停下。他眼神中的魔力仍然令她無法動彈;她仰起頭看他,心跳加速。
「我把事情弄得一塌糊涂。」他開口了。「不過就到此為止。」
她還沒會意過來,他便低頭把嘴湊向她,緊握她的肩膀。她圓睜雙眸,踮著腳,在他面前屈服,心中仍不相信這是真的。
他溫柔且徹底地吻了她,隨即又輕輕放開她,往後退開。
「我愛你,費巧琪。不管你做了什麼,都無法改變這個事實,只要你的未來是和我在一起,我絲毫不在乎你的過去。我自己早就明白了,但卻傻得沒有說出來。」
淚水刺痛了她的眼楮,她喉中梗著硬塊。她想回答,但是無法言語。
他的手移上她頸間,解開她的披肩,任由它落到她腳邊成灘的雨水中。
「你是我的妻子,」他低語。「這個家里也不允許有離婚的事情發生,明白嗎?」
他眼中嶄新的光芒催眠了她,她點點頭。他再度將她拉近,兩手捧住她的臉,但並未吻她。他仿佛在等待。
她回答了。我從看到你的那一刻就愛上你了,伯倫。我會永遠愛你。」喜悅的淚水奪眶而出。
羅斯利停在門口。這對情人的話令他百感交集。他替他倆高興,同時也覺得自己損失不輕。他最後一絲希望破滅了,其實當初自己原本便不該心生希望的。
他轉身悄悄回到圖書室,今晚他想必是最不受歡迎的同伴。
「柯佛夫人。」
「嗯?」
「我餓了,醒醒。」
巧琪睜開一雙眼楮,她側躺著,頭倚在伯倫肩上,赤果的嬌軀緊貼他頎長的身體,房中暗得伸手不見五指。壁爐中僅剩煤炭的余燼。
「現在是半夜啊。」她抗議道。
「我好幾天沒有吃過一頓飽飯,早就餓壞了。」
她笑著輕嚙他的頸項。「我也餓壞了。」她嘎聲答道。
「不會吧。」他用毛毯裹住她,抱下床。「我需要食物,真正的食物。」
「好吧!我們去看看廚房里藏了些什麼。」
伯倫拿了根蠟燭,兩人披上睡袍,躡手躡腳地下樓,像是兩個淘氣的孩子。不久他們便開始以冷雞肉、硬乳酪、面包和酒果月復,燭光在兩人之間搖曳,巧琪意外地發覺自己竟然和伯倫一樣餓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