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滿足了食欲之後,兩人的目光在燭火上方相遇。
「祖父一定急著想知道事情的發展,我們明天就回霍克林。」伯倫柔聲說道。
「這麼快就回去?」
「你還不想回去?」
巧琪慢慢搖頭。「還有許多事我必須——一弄清楚,有許多事情我不明白。」她伸手覆住他的手。「我有好多話要告訴你,伯倫,我要你全部听清楚。伯倫,假使我從前曾經瘋狂過,現在也絕對不會了,我要你相信這一點。你相信嗎?」
她注視他暗棕的眸子,感覺到自他身上傳來的溫暖力量。他確實相信她。或許只因為他愛她吧,不過他真的相信。
「我需要你幫我找出我所有的夢境和幻想的意義。但是我想在霍克林府邸無法進行。」
他點點頭。「你是否想去橡木園?」
橡木園。那里有不少美好的回憶,可是有媚蘭住在附近。有媚蘭的地方就有麻煩。
「不,不去橡木園。讓我們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也沒有人認識你的地方。」
有這樣的地方嗎?
伯倫沉思地皺起眉頭,突然之間他又露出笑容。「戴文郡。」他說道。「我們再到羅斯利的狩獵小屋去。」
「你想他會讓我們去住嗎?」
「我們何不明天一大早就去問他?他今晚住在這里的客房。」
巧琪感到臉上一紅。「他在這里?」她記起自己高潮時的呼喊。
伯倫笑了,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是的,吾愛,他在這里。可是你不用擔心,只有我听見。」
她害怕這回他必定是對自己說謊。
「我想這主意好極了。」他倆向羅斯利商借小屋時,他說道。
伯倫一手搭上他肩膀。「謝了。」
「沒什麼。我很替你們高興,你們倆需要獨處。」
「我已經叫人準備馬車送我們上路了。你會繼續待在倫敦嗎?」
羅斯利搖搖頭,瞥了對面的巧琪一眼。「不,我該回家了。現在我相信你會好好照顧這位女士了。」
「是啊!」伯倫注視著自己的妻子,嘎聲說道。「你可以相信我。」
巧琪感到臉上發熱。她有點害羞地笑笑,垂眼望著自己的早餐盤,她很想為了羅斯利所做的一切向他道謝,但是一想起昨晚他可能听見自己的聲音,便羞得開不了口。
「夫人……」芝純遲疑地走進餐廳。「有一位紳士來拜訪您。」
巧琪訝然抬頭。「是誰啊?芝純。」
「他說他她韋,夫人。韋瑞頓。」
伯倫露出好奇的眼神。「這姓韋的家伙是什麼人,巧琪?」
「我在驛馬車上認識的。我遇上一點小麻煩,是他仗義相助。」
「小麻煩?」
她知道自己早該跟他提這件事的。可是哪來的時間呢?如今她和伯倫重修舊好,相較之下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稍後我再告訴你。」她答道,隨即起身。「請跟我一起來,我好介紹你們認識。」
伯倫伸出手臂,兩人相偕走出。她感覺到他的緊張,再度希望自己早點說就好了。顯然他正因為瑞頓竟然自以為和她熟稔到足以登門拜訪而不快。
瑞頓听到腳步聲,滿臉堆笑地轉過身。等他發現她並非一個人,表情轉為驚訝、審慎。
「韋先生,你來看我真是太好了。請容我介紹外子,費伯倫。」
伯倫伸出手。「你好,韋先生。巧琪說你在到倫敦的旅途中幫了她的忙,請接受我誠懇的謝意。」
「那——那真的算不了什麼,我很高興能夠效勞。」
「跟我們到客廳坐坐好嗎?」巧琪問道。「我可以叫芝純送茶或咖啡來。」
瑞頓緊張地用一手轉著帽子。「不了,謝謝你。我只是順道來看看你,既然令夫也來了,我想你一定不會有事。」
巧琪不知還能談些什麼,而瑞頓顯然也無話可說。她輕握伯倫的手臂,便朝門口走去。瑞頓瞥了伯倫一眼,匆忙跟過去。
「如果因為我造成任何——困擾,我真的很抱歉,柯佛夫人。」瑞頓以偷偷模模的口氣說道。「你知道,我……嗯,我沒想到令夫也在。」
「可是我明明告訴過你了。」
「是啊,我知道,但是我以為……」他的表情似乎很痛苦。
「你到底以為什麼?」巧琪逼問。
「嗯,我以為——我以為你要離開你丈夫了。」
她驚喘一聲。
「我知道我錯了。」瑞頓伸手去開門。不過伯倫听見巧琪的驚喘,已搶先一步來到她身邊。
「你是錯了,韋先生。」巧琪堅決地說道。「你沒有任何理由這麼相信。」
「我很抱歉。」他又緊張了,他瞄了伯倫一眼。「我犯了個嚴重的錯誤,爵爺。我懇求您見諒。我真的得走了。」他轉身離開。
「等等!」巧琪叫道,忽然起了疑心。
兩個男人都望著她。
「是有人叫你來的,對不對?韋先生。」
他紅了臉。
「有人想利用你來挑撥我們夫婦之間的感情。那個人是誰?」
「我……」看他的表情仿佛是想否認她的指控,但結果他歉疚地搖搖頭。「我也不知道,費夫人。那天我送你回家以後,那女人就找上門來。她建議我來找你。她自稱是你的朋友,一心只想為你好。她說你婚姻觸礁,需要有人來安慰。」
巧琪緊握雙手。「那女人有錯色的頭發和棕色的眼眸,而且非常美艷?」
瑞頓點點頭。
伯倫和巧琪相互對視,臉上都帶著隱忍的怒氣。「媚蘭。」他倆異口同聲地說道。
瑞頓戴上帽子,朝門口挪近了些。他喃喃告辭,便奪門而逃。
巧琪深吸一口氣。「在你開始多心以前,我打算告訴你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想說的話當然可以。」他答道,眼神轉柔。「不過我知道他絕非受到你的鼓勵。」
他的信任令她心頭一暖,不過她還是把事情照實說了一遍。
等她說完之後,他擁她入懷,在她耳邊低語︰「我絕不會讓你再踫到那種危險了,永遠不會。」
洛斯坐在霍克林府邸的圖書室中,爐火溫暖,滿室生春。他膝上攤著一本書,但是卻看不進去。他心里一直念著伯倫和巧琪。此刻他倆之間怎樣了?他想要相信等伯倫找到她之後,一切問題都將迎刃而解。他們應該獲得真正的幸福。
啊,那女孩的確討人喜歡。就和伯倫一樣,從一開始便博得他的寵愛。她和伯倫深深相愛,兩人有無限光明的未來。這不就是他希望自己的孫子得到的嗎?即使這次他們回英國沒有獲得其他好處,光這麼一點也就值得了。他閉上眼楮嘆了口氣。我是個非常老的老頭了,他想道,而且等自己撒手西歸之後,伯倫並不想當公爵。
洛斯花了一段時間才能面對這個事實,而且他非如此做不可。他的長孫無意在英國久居,無意管理公爵領地,也無意進入上議院。他之所以會來,完全是為了風燭殘年的祖父。
「或許我是來錯了。」他低聲自語,合上了書。
他在美國過得很好,如今他對自己承認。雖然有過艱苦的時候,也有快樂的時候。他學會了如何生存,假使當初始終留在英國,是絕對學不到的。他了解了什麼是奮斗,什麼是成功。是的,他在美國生活得很好。他為了回鄉而差點賠上了一條老命著實愚蠢。他們大可以舒舒服服地在美國繼續過下去。
然而他們若是沒來,巧琪此時仍被鎖在樓上的房間里。
「而且我現在早就死了。」
要是沒來,他就不會了解這里的一切是多麼微不足道,家人才是最重要的。家人就是伯倫、巧琪和世琛。有錢有勢固然很好,但並不能取代家人的親情。沒有東西可以取代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