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迅速地爬起來,不顧腳疼立即往一刖追去。
「芳主子!」小喜子憂心的呼喚。
她追,看著紙鳶的方向,尋找線圈的蹤跡-她不能失去那紙鳶,那上頭承載了她和娘最後的記憶。
她追進了樹林,不斷地尋找紙鳶的蹤影。
在哪兒?到底在哪兒?
四處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清楚了。她很懊悔,她不該在夜里放紙鳶,不然就不會失去如此珍貴的寶貝。
「娘,你保佑芳兒找到它好嗎?那是妳留給我的遺物呀!」
她踏在樹林里的小徑上,終于看到一片夜空,但月再明亮也沒用,她仍看不到紙鳶的影子。
娘,連你也不保佑我嗎?你是在怪我沒有原諒他們嗎?
她的淚就這樣逼出了眼眶。
噠!噠!噠!
什麼聲音迅速地靠近?姜永芳轉頭,只見龐大的黑影罩了下來。
「呀!」她駭然地坐倒在地。
她就要死了,這次再也逃不了。
嘶……
對方連忙拉緊韁繩,令那匹毛色如墨的黑馬在她身一刖停住,繼而倒退兩步。
簡直是特技!
她瞪大眼楞楞地瞧著,全身顫抖不已。
那人從馬上躍了下來,走到她的面前,「你還好吧?」他朝她伸出手。
那人聲音低沉,似乎有點懊惱,而且他給她的感覺有些陌生又有點熟悉,她見過他嗎?
視線往上移,她看到他瞼上戴了面具,遮住了他上半部的臉龐。
「你是誰?」她的聲音還顫抖著,驚魂未定。
「相逢何必曾相識?反正我只是一個陌生人。」
這是什麼答案?
還想出聲質問這個無禮的男人,卻看到紙鳶出現在他的頭頂上;她連忙站起,邁步去追,跑了兩步,忽然想到什麼似的回頭,她對那個男人說︰「幫我找回紙鳶,我以一千兩白銀謝你。」她指著空中的紙鳶。
「你在深夜里放紙鳶?」男人很不以為然。
要不是她需要人幫忙,早把這個無禮的家伙罵得臭頭,「少廢話,幫不幫?」
「看在那麼多錢的份上,當然幫!」他躍上馬,從馬背上向她伸手,「來!我們騎馬去追,四只腳總比你兩只腳跑得快。」
可是……男女授受不親。
「還是……妳怕了?」
笑話!誰怕了一,她姜永芳天不怕、地不怕,連先皇都敢威脅,豈會怕一個見不得人的普通男子?
小手搭上他的大掌,他使力一拉,她便坐到他的身前……嗯,感覺似乎有些不妥。
「駕!」
可是……她已經沒有反悔的余地了。
風吹在臉上,很涼;可身後有他的體溫傳來,讓她的心不由自主的狂跳。她故意往前挪了挪身子,想要跟他保持距離,可是他卻更加貼近她,是故意的嗎?
「坐好,你不想跌下馬吧?」他的聲音在她頭頂上響起。
馬蹄一蹬,黑馬突地跳起,想躍過橫在路上的斷木。
「啊!」她驚呼,害怕得摟緊他的頸項,她感到一陣暈眩,腦海中一片空白。
待馬落地跑了數步後,她才猛地回神,推開他既溫暖且令人心安的胸膛。
長到這麼大,她從沒跟男人靠得這麼近,在危急時也從未向人伸手求援,怎麼剛剛卻那麼自然的靠了過去?
「我不介意你繼續摟著我。」他說。
危險!
她這輩子還沒感覺到這麼強烈的威脅感,壓下所有的情緒,她寒著臉說︰「你只要幫我找到紙鳶就好,不許多說廢話。」
「唷-.」他吹了聲口哨,「我好怕呀!」
可惡!要是讓她知道他是誰,絕對會好好教訓他,整得他灰頭土臉,後悔今夜的放肆。
***
「我找到了你的線圈了。」男人在樹上叫道,立即跳了下來,手上拿著幾乎沒有線在上頭的木軸,「這線倒也挺堅韌的,今夜風這麼大,竟然沒斷。」
「少烏鴉嘴!」姜永芳搶回木軸,開始一圈圈地把線繞回去。
他很自動的幫她把紙鳶一寸寸的往下拉。
紙鳶飛得極高,幾乎要飛上月亮了,小小的影子就像個黑點似的。
她不敢想象它飛得多高,她又得拉多久才能拿回寶貝,而且也無法斷定這條細細的線還能撐多久。
「為什麼這紙鳶對你這麼重要?」他打破有點尷尬的氣氛問。
「不干你的事。」她沒好氣的回答,不想對這個陌生人產生一點好感。到目前為止,應該沒什麼好感吧?
「喂!泵娘,我只是想找話題打發時間,沒什麼企圖。誰知道我們要拉多久!」
這倒是!他們不知要獨處多久,不說話好象很奇怪;跟他聊聊或許能稍稍好解他給她的壓迫感。
「那你為什麼戴著面具?」她沉著臉問。
「你在審犯人嗎?」看她臉色不太好看,他趕緊轉移話題,「因為我被毀容了,丑得要死,見不得人。換你回答我的問題。」
她有點同情他了,可惜他身子健壯、身材高大,剛才瞧他上樹的身手挺俐落的,若加以磨練,未來或許是個護國良將,就差了那張臉。但一個人能不能成功不是靠臉蛋,而是腦子。
「那是我娘跟我一起做的紙鳶。」她低語,想著這些年來,她如何一次又一次的加厚紙鳶薄薄的紙面,努力維持它的原貌。
「你娘怎麼了?」
「該我問了吧?」她眉頭一皺,不是惱他,而是足踝的疼痛愈來愈劇烈,不過沒關系,她還忍得住。
「是誰毀了你的臉?」
「我年輕的繼母。」他笑著說,仿佛一點都不在乎。
「她叫什麼名字?」這種惡毒的女人理應懲治,她很樂意給這潑婦一個教訓。
「嘿!懊我問了。妳娘呢?」
「七年前就死了。」她忍不住臉色一黯。
「很遺憾,請節哀。」可他的語氣不像安慰。
她有點介意,但又何必介意?不過是陌生人的閑聊。
「你繼母的名字是……」
「我會自己對付她,不勞你費心。這個問題不算,你可以再問一個。」他很輕松的說。
「你為何深夜在此?」她問。
「散心,我繼母做了些荒唐事讓我心煩。我很好奇,你頭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他不提,她都忘了呢!看來今天是個大凶日,連續破了頭、傷了腳,是老天爺在警告她什麼嗎?
「因為我繼子的關系,摔傷了。」她不想多談可笑的受傷經過。
「原來是夫人,不是姑娘,恕在下失禮。」
見他還笑著,仿佛她是姑娘還是夫人都無所謂似的;不知怎麼了,她心里竟有些不舒坦。
「無妨。」她低頭專心纏線。
「你在深夜放紙鳶,你夫婿不會擔心嗎?」
「他已死去多年。對了!你可有心報效國家?」若他願意,她可以安排,培養他成材。
「有。」他接著問︰「你看起來年紀尚輕,有考慮改嫁嗎?」
怎麼?想娶她-一國的太後?
說出她的身分包準嚇死他!不過不能否認的是,她心里漾起了喜悅,她這輩子還沒被任何男人追求過呢,
她嘴角上揚地回答︰「我不能,我必須小心持家、照顧所有的人;你呢?打算怎麼報效國家?」
他聳聳肩,「家事尚未解決,現在不能談國家。其實……夫人,我覺得你大可把妳亡夫的家拋掉,一個人自由自在的過日子,或者找個真正的如意郎君嫁了。」
他仔細觀察她臉上的表情。
「我也想啊!」她輕輕一嘆,「可是我不能。」
「因為你舍不得大權在握的感覺?」
大權在握?她是大權在握,在殺盡這一生的敵人時,大權在握的確很方便;可是當敵人消失後,大權在握只替她帶來沉重的責任。
「不是不舍,是不能。」她憂愁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