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山姆,求求你醒來。」
她挨過去把他的頭放在她膝上。「山姆?山姆?」她看著他蒼白干燥的唇,看著他
流著血的肩上的刀,開始哭起來。她得做些什麼才行呀。「醒醒,山姆!」
沒有動靜。
「山姆?山姆?」她又拍拍他的頰。「醒來,你這該死的北佬。」
他往上瞪著她。「山姆!我好抱歉,又好高興你醒來了。我該怎麼做?」
「把刀拔出來。」他的聲音比平時尖銳。
「刀?」她駭然低語道。
他急促地吸口氣。「不是,是我的牙齒。」他合上雙眼。「我當然是說刀。」
「現在嗎?」
「明年以前就可以了。」
「好吧.好吧。」她握住刀柄。「我要怎麼把它拉出來呢?」
「用你的手。」
「不是,我是說還有其他我該做的事嗎?」
「別再想了,隨你怎麼做吧!」
她握著刀緊閉雙眼,然後拉出刀子。
「現在你可以張開眼楮啦!」
她照做。鮮血自他襯衫的裂口滲出來,她的胃一陣翻攪,眼皮變得沉重。
「不許暈倒,天殺的!」
她聞言雙眼大睜。「我不會。」
「替我拿威士忌來。」
「我認為你現在不該喝酒,山姆。」
「去拿那天殺的威士忌,現在!」
「好吧,好吧。」她輕輕放下他的頭,拿了酒瓶又匆匆趕回他身邊。
「讓我喝一些。」
她打開瓶蓋把瓶口湊到他唇邊,他咕嚕嚕喝下幾大口。
「現在,倒一些在傷口上。」
她對他蹩起眉頭。
「快點做。」
她連忙照做,他痛得猛吸一口氣。她無能為力地坐在那兒看他緩緩深呼吸著。
然後他張眼看著她。「扶我起來。」
她扶起他。
「再高一點,」他粗聲道。「這樣才看得見傷口。」
她挪挪身子協助他坐高些。
「拉開襯衫。」
她拉開襯衫。
他看看傷口說道︰「扶我躺下,再給我喝些酒。」她全照做了。「好多了。去找塊
布來壓住傷口好止血。」
她輕輕放下他的頭,拿著那條毛毯回來,用毛毯的一角壓住他的傷口。她又哭了起
來。
「別在我上面哭行嗎?你都把我淋濕了。」他睜開眼楮看了她好半晌,然後微微一
笑。「別擔心,莉兒,我還有過更嚴重的傷呢。」
「我不是故意那麼做的。」她喃喃道。
「我知道,現在我要睡了。你繼續壓,血很快就會止了。傷口可能需要縫幾針,不
餅……」他的聲音逸去。
她屏息地看著他整整一分鐘,他有呼吸。她松了一口氣,繼續把毛毯按在他肩上,
他的話在她腦中不斷回響︰「縫幾針……縫幾針……」
她來縫嗎?她拉起毛毯看看傷口,出血速度已經變慢,只看見一絲的紅,但她的罪
惡感卻正全速涌出。她起身去拿她的梳子和香皂,找到了裝滿針和一卷線的小鐵盒。她
轉向山姆做個深呼吸,把線穿好後,她看看他又看看針線,試著鼓起勇氣。
五分鐘後,她踫踫他的臉。「山姆?」
他低低申吟一聲。
「山姆?我有針線可以幫你縫合。」她又拍拍他的臉頰。「你听到了嗎?我可以幫
你縫了。」
「嗯。」他閉著眼楮哼道。
呃,我想那就是「可以」的意思吧,她忖道。
她又深呼吸一次,然後把傷口縮攏,開始一針針地縫將起來,不時扮出苦相畏縮一
下。他申吟一聲,她的胃也跟著翻了一圈。她又吸口氣,告訴自己想像正在淑女學校的
刺繡課堂上,而那似乎挺有效的。沒多久她縫好了傷口,並像在學校里那樣地打了個結。
她嘆口氣看看傷口,血止了,而她的縫合也完美地留在那兒。她完成了,真的完成
了。
拭去額前的汗水,她彎身折好毯子給山姆當枕頭。收拾好針線盒後,她在他身旁躺
下看著他睡覺。他是個英俊的男人,即使在睡眠中,那張臉仍顯得強而有力。他的鼻梁
挺直而男性化,頰上和下鄂有著胡渣的陰影,粗壯的頸子連接著那雙曾多次抱她、背她,
在大水中使她免于滅頂的命運,並且在他第一次吻她時定住她的臂膀。
真是奇怪,她仿佛又嘗到了他的滋味似地。她閉上眼楮命令那些思潮退開,卻不管
用。于是她只好任它去,並耽溺于看傅山姆睡覺的奢侈享受中。確定他真的沒事之後,
她以臂當枕聆听著滴滴答答的雨聲、嘩嘩剝剝的火花和曼莎的鼾聲,不多時也睡著了。
山姆瞪著他的肩膀,簡直無法相信眼前所見。他很慢很慢地數到十,又重來一遍。
他看向坐在他對面,肩上如常棲著反常安靜的曼莎的莉兒,又看回他的肩膀說出極其明
顯的事實︰「你把它縫起來了。」
「當然啦,」她接著問道︰「你不記得我問過你要不要把傷口縫起來了嗎?」
「不記得。」
「我的小包里有針線,它被沖到這里來真不錯,對不對?」她驕傲地微笑著。
「我可不確定。」
「為什麼?」
「因為如果你沒有針線,我就不會有個傷口看起來像個……‘L’。」
「哦,那個,」她一揮手。「那沒什麼,我只是假想自己在上刺繡課,而我又只學
會繡‘E’、‘G’和‘L’,此外‘L’這個字母也最適合傷口的樣子嘛!」
「啊——哈。」山姆點點頭,仍盯著他的「烙印」。他有兩個選擇︰破口大罵或是
不予理會,結果又想到了第三種︰他大笑起來。
她奇怪地看著他,接著也微笑起來。「很高興你喜歡它。」
「莉兒,莉兒,莉兒。」山姆連連搖頭。「你真是不可思議。」
「那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只是我很高興你沒有鈕扣。」他又笑了起來。
「你知道,我並沒有想到……」她一臉沉思。
他的笑聲逸去,他看著她的小臉、大大的藍眸和燒焦的金發,那張臉上有某種能令
他為之動容的特質,自湯都市場邂逅以來,在他們相處的這段期間,他從未覺得乏味過,
而那是他從未在任何女性身上發現到的。
事實上他根本很難想起曾在他生命中出現的任何一個女人,大概是因為每每她們在
他身旁待上一個星期,他便會想辦法溜之大吉了。有件事他很確定︰當他回到工作崗位
上而她也離開很久之後,他也絕不可能忘記這幾個禮拜。
他瞥向縫成「L」的傷口,他有傷疤來提醒他。
雨連下了兩天,但莉兒卻不以為意。山姆的復原情形良好,但他堅持等到天空放晴
才出發,而且從不抱怨傷口會痛什麼的。
那段時間里她談了她的哥哥,他則告訴她吉姆和他踫過的一些事。他到過很多地方︰
歐洲、非洲、中國,而且一直和吉姆一起。有一晚她告訴他她父親的事,他看著她並說
道︰「倒媚。」
她問了他他父母的事。他說他不曉得他父親是何許人,而他母親多年前過世了。這
便是她對他的過去所知的極限,雖然很好奇,她還是不敢再問他眼楮的事。
那是一段美好的休戰時光,就連他對曼莎的威脅也停止了……呃,至少已經減少到
一天三次,而且也只有在曼莎損他或吃得太吵時才發作一下。
這天早上他們一塊出去找食物,他教她如何辨認山藥,也答應教她烹煮的方法。傍
晚時分,她剛把一個線軸拿給曼莎當玩具,山姆便把那些甜薯拿給她。「拿到池子里洗
一洗。」
「哦,沒問題。」其實她對那池子可沒多大把握,在她眼中它看來就像希臘神話里
的冥河。
「快點,這些已經快弄好了。」他安置岩塊在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