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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瀾 第5頁

作者︰黃昏

一名姿色極不錯的女郎與她擦身而過,她一個沖動之下月兌口而出︰「別害自己了!」

女郎回視半晌,輕蔑地掃過她的校服︰「神經病!」揚長而去。

她的眼淚差點落下來。匆匆跑回電梯,逛的興致已半點不剩。

見到猶在大吃大喝的京文洲,她冒出的第一句話就是︰「爸,我頭痛,想睡覺……」

四樓附有一衛一陽台的精致客房早已經備好,她一到房間便抓著枕頭往頭上一壓,悶頭大睡。

她發誓,以後再也不來過雲山莊度假村了!

迷迷糊糊不知過了多久,叩門聲將她吵醒。

她惺松地翻下床,打開門︰「爸,我已經睡了——」話截在半途。

「我是你爸,誰是你媽?」遲沃川笑問。

她反射性要關門,不想被他推住,手臂上肌肉鼓鼓的。

「什麼事?」經過剛才的「打擊」,她對遲廣生的印象爛到極點,做兒子的更沒跑掉,討厭之上再加惡心。他們一家都根本不是好東西!

「還你手帕。」他遞來一條「唐老鴨」,「一模一樣的米老鼠買不到了。」

「算了,我不要。」她將手帕一扔,趁他低頭去撿的時候把門甩上。

還沒回到床上,重重的敲門聲又起,她塞住耳朵,好一會兒,聲音有越來越響的趨勢。

「我說過不要,你到底還要干嗎?」她生氣地開門。

「喂,別人還你東西,你就算不要也該給點面子吧。」最後一記差點敲中她的腦袋。

「不好意思,我只有里子,不要就是不要。」

他咬著牙悶笑了聲︰「好吧,那你拿著,要不要自己決定,丟進垃圾桶的動作也別在我眼前完成。」將手帕塞到她手里,順便把房門也替她關上。

京闌確定門已經關牢,一轉身,手帕便進了暗無天日的垃圾桶。

第二章

電子表上顯示著「5:51」。

京闌一開門進去,便察覺到屋里的冷清與空洞。

她見時間不早,到廚房淘米下煲,按下開關後便回自己房間看書玩電腦去了。

直到肚子開始大唱空城計,她揉了揉眼楮,再看了下表——

好家伙,竟然已經快八點鐘!

媽不在,通常都是爸爸在下班後買菜回來燒飯,手藝雖不及媽媽的精湛,但也還差強人意,算是個合格的「家庭煮夫」。

但現在爸早該下班了,怎麼還沒回來?

即使跟方圓出去,他也不會連通電話都不打回來。

她掩上書,跑到書房張望了下。書桌上隔夜的殘茶還在杯底冰涼沉積著,召告著大清早接了電話急忙出門的京文洲一天都沒有回來過的事實。

她有點不安起來,趕忙拔了個電話到他辦公室。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人接起。

「喂,哪位?」

「是張叔叔?我是京闌,請問我爸爸在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會︰「小闌,你爸還沒回家嗎?」

「是啊,您知道他去哪里了嗎?」她客氣地問。

「我也不太清楚。」

「啊,那沒事,麻煩您了,再見!」她失望地放下了電話。

走進廚房,她看看溫著的飯,還是決定先解決民生大計。她從冰箱里找出一包真空的燻肉放進微波爐弄熱,又泡了碗海苔蝦皮湯,正想坐下吃,電話鈴響了。

她只好放下碗筷,跑到客廳去接。

「喂?」

「闌闌,你爸有沒有打過電話回家?」

「媽?」京闌有些意外,「沒有,他到現在都還沒回家。」

沈貞的聲音有些焦慮︰「那你吃飯了沒有?」

「正想吃。媽,你在哪里?」

「我在車上,半個小時後就回來。你先去吃,在家等我。」

還沒等京闌說出下一句話,電話突兀地掛了。

一切都莫名其妙,本著一種直覺,她感到有什麼事情不對了。

半個小時在等待中過去,門鎖的響聲讓窩在沙發里的她跳了起來。

「媽,怎麼了?——小舅舅?」

進來的不僅有神情疲憊的沈貞,更有京闌的小舅舅沈寅。

「我就知道,遲廣生不是個東西,這事要是跟他沒關系,我頭可以擰下來!」他邊進門邊罵著,極為憤慨。

「早已經告到省里去,現在說跟誰有關、跟誰無關都沒用了。」

什麼告到省里去?「媽,小舅舅,你們在說什麼呀?爸怎麼了?」

沈寅抹了下臉︰「姐,闌闌都這麼大了,一看新聞就知道事情,瞞也不好瞞,跟她說吧。」

沈貞轉頭來,與京闌對視良久,嘆氣︰「闌闌,你爸他被人告了。」

京闌當場怔住︰「告什麼?爸又沒有犯罪!」

沈貞苦笑。豢養情婦、貪污受賄能不算犯罪?

「都是遲廣生跟林界那群王八羔子搗的鬼,姐夫一倒,林界他自己就能上去,媽的,真想找人廢了他們!」沈寅恨恨。

「媽,到底怎麼回事,爸現在人呢?」

雖然鬧著要離婚,但畢竟多年夫妻情分仍在,沈貞的眼圈紅了︰「現在已經押到省里去了,刑事拘留,事情還在審查。」

「查清楚了爸會回來吧?」京闌無法接受事實。

「闌闌,」沈貞的眼淚已經忍不住滑了出來,「你已經這麼大了,有些事情媽不瞞你,其實你爸沒有你想得那麼好。像有些幫人家辦的事,他絕對不是白辦的。」小金庫的賬本上筆筆進出都清清楚楚記著,想沒事月兌身恐怕是痴人說夢了。這一鬧,又不知要牽扯出多少受賄案來。

家里門庭若市是她很早就已經習慣的事,很多叔叔阿姨會提著大包小包來「問候」,但那些東西,她從來沒見爸收過啊!

「我不信。」京闌倔強,聲音卻微帶了咽聲與顫抖。爸爸受賄,那是她怎麼也想不到的事!

沈寅也嘆息︰「現在哪里不講人情、票子?本來沒什麼,姐夫說來說去一句話——就是倒霉被人扳!」

餅雲山莊的停車場上,一輛輛黑亮的高級轎車;大宴上,一張張閃著紅光的臉;大樓第六層,款款生姿的香水女郎……

城市角落奢華瑰麗至墮落糜爛的氣味虛虛實實地從她鼻端再度飄過,意外的震驚勾起早已澱積在骨血里、卻讓京闌一直不敢不願觸及的事實真相,血淋淋剝開的那層,就是聰明地自欺欺人與透徹地痛心疾首的分界。

頂上的燈在她眼前飛舞。承認事實,讓心目中京文洲的形象再度碎裂——作為女兒,更作為一個普通市民。

「闌闌,別多想,事情還沒到最壞的地步。你明天還要上課,早點去睡。」沈貞說,「我跟你舅舅有些事情還要說。」

整個真相所帶來的壓力已經讓她到了忍耐的極點,一回到自己房中,她不敢回放剛剛一幕,然而腦子里的影象卻如走馬燈似的轉個不停,太陽穴扯痛,神經的顫動傳延至頂,整個頭都開始脹痛欲裂。她沒有出聲,眼淚卻決堤奔涌而出。

是啊,你留下沒什麼用,所以回房睡覺,但是你流眼淚又有什麼用?!

媽媽與舅舅的商量又有什麼用?!

冷酷無情的法律以它自己的尺度衡量過失錯誤,事實就是事實,犯罪就是犯罪,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都只是墮落的借口,網住一個便絕不心軟,但這世上有些事情在人的感情里只處于模糊的灰色地帶,所以使得它本身不是執行官,只是尺度、只是工具。

小時候常听大人說是非分明,小舅舅的話卻一直在推翻她如此培養了十七年的邏輯觀。

太奇怪了!爸爸做錯了事,錯誤最大的竟是「要扳倒他的人」。人生不可能處處都是朋友,對手的存在應該是個激勵向上的警示。若沒有做錯事,別人又怎麼能無中生有來達到「扳倒」目的?難道真只是「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眾必非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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