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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瀾 第4頁

作者︰黃昏

京文洲哈哈笑道︰「年輕人,你說我像誰呢?」

「有點眼熟,但想不起來。」遲沃川狡詐地說,「您是本市名人嗎?」

「對不認得的人來說,就談不上名嘍。」

「給個提示吧,您姓什麼?」

「姓京。」

遲沃川一想,回頭︰「哎,不會是父母官大人吧?」

惺惺作態、阿諛奉承!

「不好意思。」面對京文洲的笑容,遲沃川拍了拍腦袋,「我很少看新聞報紙。」

「有空應該多看看,增長見識、開闊眼界嘛。」

「課業忙,哪有時間看?市長叔叔,您該下命令拯救一下高中生。」

「怎麼,念書很辛苦,想減負?」

「千萬別提減負。」遲沃川一本正經地說,「您知道學生對減負是怎麼說的?」

「怎麼說?」京文洲好奇。

「減負減負,又減又負,最後是負負得正,課業越減越多。」

京文洲笑了出來。

一路就這樣開著玩笑,遲沃川近似滑頭的健談將原先車里的沉悶一掃而空,連不怎麼說話的小陳也開始因他的搭訕插上幾句。

京闌在偶爾不小心瞄到後視鏡時,無一次例外地接觸到他放肆的視線。

一身名牌包裝的男生,紈褲子弟。

頭發蓄過頭頸的男生,馬叉蟲。

罵三字經的男生,沒教養。

盯住人不放的男生,沒品行。

話太多的男生,太三八。

諂媚的男生,太無恥。

……

遲沃川完完全全集所有她所厭惡品行之大成,從頭到腳,沒有一根骨頭讓她看得順眼,同坐一車,連空氣都被污染。她真懷疑她老爸為什麼沒有看出他的輕佻奸猾。

車終于行至過雲山莊,天色也有點暗了。

名字是全然中國的古典,度假村樣式卻是西式的豪華。酒樓似的燈紅酒綠在一瞬間閃耀,遠看一幅畫,近看是傻瓜。

圍繞著樓的是個天然大湖,被霓虹燈污了些自然顏色。連吹來的風都帶著電器排放的熱氣。

什麼度假村,還不是某某賓館酒店一級的玩意?!只不過名字取得涼快一點罷了。在家吃泡面也比來這里好!

遲沃川說了聲「叔叔再見」,一把拎出登山車,鈴兒一「當」便沒了蹤影。

京闌沒精打采地跟著京文洲走進玻璃推門,在光可鑒人的黑色大理石地板上看到自己模糊的臉。

登上二樓,一個噸量級中年人疾迎而出,挺著個大肚子,讓人想起董卓燃臍燈的典故,站在一米七五的京文洲身前,他硬是高出了近一個頭。

「京市長,怎麼才來啊,可讓我們好等了!」態度極為熱乎,似是多年老友。

「對不起,車子在半路出了點問題,所以來晚了。」京文洲笑道,「老遲啊,還多虧你那兒子有一手,把我的車修好,助人為樂,回頭得好好表揚他!」

「那兔崽子,書不好好念,一放假就往這邊鑽。」遲廣生罵著,一轉眼看到京闌,「京市長,這是令千金吧?」對于京夫人的缺席只字不提。

「是啊,闌闌——」

京闌扯扯唇角,覺得太陽穴抽痛起來︰「遲伯伯好。」

「好、好。」遲廣生笑眯眯,「跟我們家小川同年,念高中了吧?哈哈,念完就上大學、考研究生,長得這麼漂亮,得趕緊給你爸爸找個女婿。」

「說笑,還是小孩子呢。」

京闌笑著,肚子里全是不耐煩。

「讓貴客在門口站著,我這算哪門子的待客之道?走,咱們進去邊喝邊聊。」

完全是酒樓擺宴的公式,少不得牛蛙一類的「營養」食物,看到京闌胃口一陣好倒。喝了點飲料,吃了只大閘蟹,零零碎碎一填肚子便有了七分飽,油膩膩的菜肴湯水讓她隨即將七分升到了十分。

中國人對吃食的講究與浪費幾成正比,當然,這只是對某部分消費得起的中國人而言。

敝不得有人曾諷刺一輛車子都能在一個晚上吃掉,這麼一頓大宴,菜一輪一輪地撤換,十幾個人頂多只能吃掉個1/3,剩下的2/3殘羹冷肴不必奢望會被打包回去,理所當然地會在宴度結束後被倒掉。處理到哪里去?以前給豬吃過,認為既省豬食費用又合理利用廢物,是一舉兩得的事,但自從養豬戶發現豬吃了不長肉只長膘後,此類泔水的利用價值開發停止。

豬也不能吃酒樓的剩菜剩湯,原因︰太營養了。

京闌放下筷子,忍不住低頭吃吃笑了起來。

「爸,我飽了。」她推開椅子起來,對著服務小姐說,「我想去洗手間。」

此為尿遁也。

眼前的宴會一兩個小時內不會結束,她已經決定好了,等會兒下樓到過雲湖邊逛逛,順便看看過雲山莊有什麼好的硬件設施。既然已經來了,再後悔也沒用,只好找點東西讓自己這個周末不要太無聊。

她在廁所里整整呆了十分鐘(感謝現在的衛生設備),其中一半時間是浪費在那具壞掉的HAND-DRIER上——顯然有人很缺乏公德心。

最後濕濕的手還是在校服上一擦了事。

下樓時經過轉角,她意外了下。

那個遲沃川正在跟他老爹討價還價,計較零用錢事宜。

「好了好了,叫你媽明天給你把錢打進去。」遲廣生不勝其煩。

遲沃川攤攤手︰「老頭,現在口袋就空了,山下紅塵擾擾,沒銀子周末沒法子過活。」

遲廣生從里袋掏出一疊大鈔,拍了過去︰「下個月不給你零用錢了,省著點用,別老是大手大腳。」金山銀山也經不起大挖啊!

「謝了,老爹!」遲沃川笑眯眯的表情與他老爹如出一轍。他就知道,趁著老爹大宴貴賓談成某樣交易、心情好之時伸手,十之八九不會落空。

忽然間,他看到了從旁走過的京闌,猛吹了聲口哨,絲毫不覺得害臊。

紈褲子弟、公子!京闌暗罵,對他的惡感堆積到最高點,疾步推門而出。

遲廣生順著兒子的目光回頭,只看到玻璃門上的夜色。京闌的身影,早已經融入其中。

******

繞著過雲湖半圈,滿目的霓虹燈讓京闌懶得再走下去,再加上初春的晚上的確有些冷,她一轉念便回來,看完一樓大廳處的度假村簡介與地圖。設備最為完備的就是六樓娛樂休閑區,各類球館、室內恆溫游泳池、酒吧、舞廳、唱歌包廂……一應俱全。

當她走進電梯,按下六樓時,兩個濃妝艷抹的青年女子在最後一秒鑽進來,帶進刺鼻的香氣。她想抑住自己的好奇心,但眼光卻不受控制地飄去。

頭發挑染成有別黑色的其他色澤——其中一個前額那一撮甚至是桃紅色,衣著恰好地包裹勾勒出火爆的上圍曲線,拎著雅致的名牌小包,貼身的裙子長度絕對不適合做下蹲動作。

電梯到三樓,桃紅頭發女郎淡漠地看了京闌一眼,撩了撩長發,從小包里掏出化妝盒,對著小圓鏡照照,補起妝來。

電梯到四樓,另一位開始哼曲子,嗓音又柔又清,絕對適合唱歌。

電梯到五樓,京闌開始不安起來,濃郁的香氣充斥整個封閉空間,讓她打了個噴嚏。

電梯到六樓,桃紅發女郎「噠」的一聲合上盒子,修補竣工。

「叮——」

京闌跳出電梯還覺得鼻子發癢。

噠、噠、噠……清脆的高跟鞋敲著地板遠去,不一會兒人影就消失在走廊轉角。京闌這才發現,六樓三三兩兩來去的年輕女子,都有同樣的味道氣息。

她呆了半晌,悶聲在六樓轉了一圈,才明白封閉式的包廂與七樓的普通客房是干什麼用的。

她不禁想起以前在報上讀到的一條聳聞︰某鄉鎮書記七十歲老父「買雞」被逮,兩名賣春女子招供,渡夜資僅為十五元一人(你以為十五元是美金?錯,人民幣!)當時宛雪大笑說這肯定是最下等的流鶯,那,這里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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