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文洲哈哈笑道:“年轻人,你说我像谁呢?”
“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迟沃川狡诈地说,“您是本市名人吗?”
“对不认得的人来说,就谈不上名喽。”
“给个提示吧,您姓什么?”
“姓京。”
迟沃川一想,回头:“哎,不会是父母官大人吧?”
惺惺作态、阿谀奉承!
“不好意思。”面对京文洲的笑容,迟沃川拍了拍脑袋,“我很少看新闻报纸。”
“有空应该多看看,增长见识、开阔眼界嘛。”
“课业忙,哪有时间看?市长叔叔,您该下命令拯救一下高中生。”
“怎么,念书很辛苦,想减负?”
“千万别提减负。”迟沃川一本正经地说,“您知道学生对减负是怎么说的?”
“怎么说?”京文洲好奇。
“减负减负,又减又负,最后是负负得正,课业越减越多。”
京文洲笑了出来。
一路就这样开着玩笑,迟沃川近似滑头的健谈将原先车里的沉闷一扫而空,连不怎么说话的小陈也开始因他的搭讪插上几句。
京阑在偶尔不小心瞄到后视镜时,无一次例外地接触到他放肆的视线。
一身名牌包装的男生,纨绔子弟。
头发蓄过头颈的男生,马叉虫。
骂三字经的男生,没教养。
盯住人不放的男生,没品行。
话太多的男生,太三八。
谄媚的男生,太无耻。
……
迟沃川完完全全集所有她所厌恶品行之大成,从头到脚,没有一根骨头让她看得顺眼,同坐一车,连空气都被污染。她真怀疑她老爸为什么没有看出他的轻佻奸猾。
车终于行至过云山庄,天色也有点暗了。
名字是全然中国的古典,度假村样式却是西式的豪华。酒楼似的灯红酒绿在一瞬间闪耀,远看一幅画,近看是傻瓜。
围绕着楼的是个天然大湖,被霓虹灯污了些自然颜色。连吹来的风都带着电器排放的热气。
什么度假村,还不是某某宾馆酒店一级的玩意?!只不过名字取得凉快一点罢了。在家吃泡面也比来这里好!
迟沃川说了声“叔叔再见”,一把拎出登山车,铃儿一“当”便没了踪影。
京阑没精打采地跟着京文洲走进玻璃推门,在光可鉴人的黑色大理石地板上看到自己模糊的脸。
登上二楼,一个吨量级中年人疾迎而出,挺着个大肚子,让人想起董卓燃脐灯的典故,站在一米七五的京文洲身前,他硬是高出了近一个头。
“京市长,怎么才来啊,可让我们好等了!”态度极为热乎,似是多年老友。
“对不起,车子在半路出了点问题,所以来晚了。”京文洲笑道,“老迟啊,还多亏你那儿子有一手,把我的车修好,助人为乐,回头得好好表扬他!”
“那兔崽子,书不好好念,一放假就往这边钻。”迟广生骂着,一转眼看到京阑,“京市长,这是令千金吧?”对于京夫人的缺席只字不提。
“是啊,阑阑——”
京阑扯扯唇角,觉得太阳穴抽痛起来:“迟伯伯好。”
“好、好。”迟广生笑眯眯,“跟我们家小川同年,念高中了吧?哈哈,念完就上大学、考研究生,长得这么漂亮,得赶紧给你爸爸找个女婿。”
“说笑,还是小孩子呢。”
京阑笑着,肚子里全是不耐烦。
“让贵客在门口站着,我这算哪门子的待客之道?走,咱们进去边喝边聊。”
完全是酒楼摆宴的公式,少不得牛蛙一类的“营养”食物,看到京阑胃口一阵好倒。喝了点饮料,吃了只大闸蟹,零零碎碎一填肚子便有了七分饱,油腻腻的菜肴汤水让她随即将七分升到了十分。
中国人对吃食的讲究与浪费几成正比,当然,这只是对某部分消费得起的中国人而言。
敝不得有人曾讽刺一辆车子都能在一个晚上吃掉,这么一顿大宴,菜一轮一轮地撤换,十几个人顶多只能吃掉个1/3,剩下的2/3残羹冷肴不必奢望会被打包回去,理所当然地会在宴度结束后被倒掉。处理到哪里去?以前给猪吃过,认为既省猪食费用又合理利用废物,是一举两得的事,但自从养猪户发现猪吃了不长肉只长膘后,此类泔水的利用价值开发停止。
猪也不能吃酒楼的剩菜剩汤,原因:太营养了。
京阑放下筷子,忍不住低头吃吃笑了起来。
“爸,我饱了。”她推开椅子起来,对着服务小姐说,“我想去洗手间。”
此为尿遁也。
眼前的宴会一两个小时内不会结束,她已经决定好了,等会儿下楼到过云湖边逛逛,顺便看看过云山庄有什么好的硬件设施。既然已经来了,再后悔也没用,只好找点东西让自己这个周末不要太无聊。
她在厕所里整整呆了十分钟(感谢现在的卫生设备),其中一半时间是浪费在那具坏掉的HAND-DRIER上——显然有人很缺乏公德心。
最后湿湿的手还是在校服上一擦了事。
下楼时经过转角,她意外了下。
那个迟沃川正在跟他老爹讨价还价,计较零用钱事宜。
“好了好了,叫你妈明天给你把钱打进去。”迟广生不胜其烦。
迟沃川摊摊手:“老头,现在口袋就空了,山下红尘扰扰,没银子周末没法子过活。”
迟广生从里袋掏出一叠大钞,拍了过去:“下个月不给你零用钱了,省着点用,别老是大手大脚。”金山银山也经不起大挖啊!
“谢了,老爹!”迟沃川笑眯眯的表情与他老爹如出一辙。他就知道,趁着老爹大宴贵宾谈成某样交易、心情好之时伸手,十之八九不会落空。
忽然间,他看到了从旁走过的京阑,猛吹了声口哨,丝毫不觉得害臊。
纨绔子弟、公子!京阑暗骂,对他的恶感堆积到最高点,疾步推门而出。
迟广生顺着儿子的目光回头,只看到玻璃门上的夜色。京阑的身影,早已经融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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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着过云湖半圈,满目的霓虹灯让京阑懒得再走下去,再加上初春的晚上的确有些冷,她一转念便回来,看完一楼大厅处的度假村简介与地图。设备最为完备的就是六楼娱乐休闲区,各类球馆、室内恒温游泳池、酒吧、舞厅、唱歌包厢……一应俱全。
当她走进电梯,按下六楼时,两个浓妆艳抹的青年女子在最后一秒钻进来,带进刺鼻的香气。她想抑住自己的好奇心,但眼光却不受控制地飘去。
头发挑染成有别黑色的其他色泽——其中一个前额那一撮甚至是桃红色,衣着恰好地包裹勾勒出火爆的上围曲线,拎着雅致的名牌小包,贴身的裙子长度绝对不适合做下蹲动作。
电梯到三楼,桃红头发女郎淡漠地看了京阑一眼,撩了撩长发,从小包里掏出化妆盒,对着小圆镜照照,补起妆来。
电梯到四楼,另一位开始哼曲子,嗓音又柔又清,绝对适合唱歌。
电梯到五楼,京阑开始不安起来,浓郁的香气充斥整个封闭空间,让她打了个喷嚏。
电梯到六楼,桃红发女郎“哒”的一声合上盒子,修补竣工。
“叮——”
京阑跳出电梯还觉得鼻子发痒。
哒、哒、哒……清脆的高跟鞋敲着地板远去,不一会儿人影就消失在走廊转角。京阑这才发现,六楼三三两两来去的年轻女子,都有同样的味道气息。
她呆了半晌,闷声在六楼转了一圈,才明白封闭式的包厢与七楼的普通客房是干什么用的。
她不禁想起以前在报上读到的一条耸闻:某乡镇书记七十岁老父“买鸡”被逮,两名卖春女子招供,渡夜资仅为十五元一人(你以为十五元是美金?错,人民币!)当时宛雪大笑说这肯定是最下等的流莺,那,这里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