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暈!
我真的很暈,不是喝醉了——也可能有點小醉,前前後後加起來大概喝了二三十杯吧——是因為從小到大我只有被人罵的分,幾時听到過這麼多贊美之辭的?我被贊得頭暈了,笑得眼花了,整個人都飄飄欲仙、得意非凡起來。
後來不知哪位仁兄說,我跳躍那麼棒,應該在運動會上大顯身手一番,讓更多的人瞻仰我的風采。眾人于是紛紛附和,鼓勵我去參賽,說這是四年才舉辦一次的運動會,在這個運動會上得勝會留名青史的。
我想也沒想當場就答應了。
第二天,我被眾人送到了運動會場。我的頭還有點暈,那個對手看起來很像流氓,還沖我瞪他那雙漂亮的眼楮。奇怪的是我一點也沒生氣,我的情緒前所未有的興奮。
跨在兩根柱子間的竹竿高度低得可笑,在我們喵喵國那可是給小學生跳的,于是,我很輕松就贏得了比賽,在眾人的喝彩聲中,在對手快掉落眼珠的瞪視下,得到一塊獎牌以及一個裝著不菲的獎金的大紅包。
當晚在眾人的贊美聲中我又喝得暈乎乎的,黃老兄一直在對我說話,我一句話也沒听懂,但是不知怎的心情就是很HIGH,一直在笑,一直在點頭,最後的印象就是滿屋的人都在哈哈大笑。
我是痛醒的,醒來時看到托瑞在掐我的臉,我不客氣地一拳將他打飛到角落。
「你干嗎打我?」他還挺委屈。
「你為什麼趁我睡著時掐我?掐那麼用力,想讓我毀容啊?」
「我沒有想毀你啊,我想叫醒你,可是你一直不醒,你喝多了……」
「閉嘴!我用不著你來教訓我!」
「可是,可是,可是……」
「你到底想說什麼?」老天,跟他說話我真的會發瘋。
「他們來了,呵呵呵……」他傻笑著指著大門。
「什麼?」我疑惑地看向大門。
第2章(2)
大門開,擁進來一大群男男女女,二話不說就開始月兌我衣服。我大駭,死命拉住領口,往後急退,大叫道︰「干什麼?你們干什麼?」
眾人靜了靜,一人笑道︰「新郎官害羞了!」
眾人「轟」地笑了,又沖上來七手八腳地扯我的衣服。
我又驚又怒,不住叫道︰「住手!什麼新郎官?別月兌我的衣服!你們干什麼?我要生氣了!住手,听到沒有!」
「哎呀,新郎官太害羞了,干脆就穿在外面吧。」
「也好,反正他身材好,穿得多也不顯厚。」
于是七手八腳地為我套上一套大紅的衣服,戴上一頂大紅的帽子。我不住掙扎,那帽子戴了就掉,掉了又戴,來來回回搞了好多次,正在亂時,黃苗老兄進來了。
「怎麼回事,還沒換好?樓下客人在等著呢。」
「哎呀,老黃啊,新郎官好像不太願意呢,衣服也不肯好好換,帽子也不願意戴。」
我趕緊呼救︰「黃兄,快救我,這些人好像要逼我成親哪!」
「胡說!」黃苗沉下了臉,「沒人逼你,是你昨晚當著眾人的面親口答應入贅我黃家的,現在外面酒席已擺好,賓客已入座,難道這會兒你還想反悔抵賴不成?」
啊——由于太吃驚,我張大了嘴反而說不出一個字。
黃苗又道︰「我是看你品行不錯,又救了我兒才招你為婿,否則以你一介白丁如何入得了我黃家大門?你別不識好歹!」我終于緩過氣,「我不是……」
「哼!」黃苗怒道,「難道你當真想反悔?哼!你太小看我黃某了。我黃某雖未謀得一官半職,但在偉力寺還是算得上有頭有臉的人,你以為我女兒的終身是你拿來開玩笑的嗎?把他給我綁起來,堵上嘴,押到禮堂上去!」
就這樣,我被綁住了手腳,口也被堵起來,在喜氣洋洋的樂鼓聲中,悲悲慘慘地押到了禮堂。禮堂布置得艷俗張揚,觀禮的人把四周圍得水泄不通。新娘子被扶出來時,歡聲差點掀翻了屋頂蓋,我卻差點掉下了眼淚,老天,真的是那個扎羊角辮的小女孩啊。
這些人到底在想什麼?這麼小的女孩——恐怕還不滿四歲吧——能成婚嗎?要是在我國,這已經嚴重觸犯了婚姻法,構成犯罪了。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
花娘唱著古老的婚禮進行曲,四周鑼鼓喧天,我被一群八婆扭著手,按著頭進行著以上程序。我的「新娘」也在一群人的引導下做著同樣的動作。
「送入洞房!」
八婆們不顧我的掙扎,架起我來到一間艷紅得讓人想吐的房間。「新娘」已經等在床上了。一把長尺塞在了我手里,一只狼爪抓起我的手,用尺挑開了「新娘」頭上的蓋頭。四周立刻響起贊美之聲——
「新娘真漂亮啊,瞧這眉眼,瞧這小嘴……」
「將來一定是個大美人噢!」
「新娘」爬下床,蹣跚著向我走來,她的臉被燭火映得紅撲撲的,嘴角浸著口水,伸出肥肥的小手,手里抓著一把喜糖。
「哥哥吃糖糖。」她流著口水道。
「嘖嘖嘖,看看,新娘真是賢惠啊。」又有人開始稱贊了。
原來這里的風俗是贊美他人啊,不管真假,只要有點跡象就可以吹得天花亂墜,讓人飄飄欲仙,不分東南西北,可惜的是,我明白得太晚了。
「是啊是啊,新郎也真是英俊喔,兩個人簡直天生一對喔。」
「是天上地下僅有的絕配喔——」
「快吃喜糖吧,吃了喜糖一輩子甜甜蜜蜜、和和睦睦、白頭到老。」
有人取去我口里的布條,一把喜糖就那樣塞進我嘴里。
好吧,好吧,我承認我認了!成親我認了!新娘我認了!吃喜糖我也認了!誰叫我身在別人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呢,這叫識時務者為俊杰。可是,但是,拜托——好歹也要把糖紙去掉再喂我吃吧!
被糖紙戳得口腔生疼的我,此刻當真是有口難言、有加無已、有氣無力、有目共睹、有過之無不及啊!
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的?
我只是來尋友的啊,為什麼要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結婚,還舉行這種老掉牙的儀式?而且還是跟個才三歲大的小屁孩,最最重要的是,我是女的啊,為什麼要當新郎——
屋外猜拳喝酒聲、恭賀新僖聲此起彼伏,一派繁華熱鬧的景象;屋內卻冷冷清清、寂然無聲。「新娘」已被抱走,蠟燭也已燃盡——真是的,明明天花板上就掛著水晶吊燈,還要點什麼蠟燭,純粹假小資情調。
我被丟在床角,手腳的繩索仍未解去。托瑞也不見蹤影,估計正在哪桌酒席上大吃特吃,想讓他來幫我解繩索是不可能的了。哼,一點也靠不住的家伙!
禮都行完了為什麼還要綁著我呢?怕我逃了?他黃苗不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嗎,我在這個地頭還能跑到哪里去?總不能綁我一輩子吧?黃苗黃苗,不就是荒謬嗎?怪不得會讓三歲的女兒出嫁。
我轉轉有些酸痛的脖子,調整了一下座位。嗯,這個位置不錯,正好看到窗外的明月,算算日期,已近中秋了。往年這個時候我不是被母親死拖活拉地去參加各種各樣的賞月宴會,就是坐在後山上那棵高大的桂花樹上,一邊吃月餅一邊對著月亮唱歌。
那時我唱——
唧唧復唧唧,木蘭當戶織,不聞機杼聲,唯聞女嘆息。
問女何所思,問女何所憶,女亦無所思,女亦無所憶。
昨夜見軍帖,可汗大點兵,軍書十二卷,卷卷有爺名。
阿爺無大兒,木蘭無長兄,願為市鞍馬,從此替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