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唱——
昔年八月十五夜,曲江池畔杏園邊。今年八月十五夜,湓浦沙頭水館前。
西北望鄉何處是,東南見月幾回圓。昨風一吹無人會,今夜清光似往年。
「既然後悔就快點滾回去吧!」
窗外冒出一顆人頭,嚇了我一跳。
那人在窗台上一按,躍進屋中。定楮一看,來人長身玉立、容顏俊美、衣著時髦、神態傲慢,不是流氓卻是誰?
「你說什麼?」
「我說你快點滾回家去,別在這里礙手礙腳的!你不知道‘客行雖雲樂,不如早旋歸’嗎?」
原來我不知不覺間唱出了聲,給他听見了。
我哼了一聲,反譏道︰「黃口稚子,赤口毒舌。你怎知我‘憂愁不能寐,攬衣起徘徊’,要‘早旋歸’?我偏要‘赤條條來去無過牽掛,芒鞋破缽隨緣化’,你待怎樣?」
「不怎樣。听你唱什麼昔年今年的,還以為你‘出戶獨彷徨,愁思當告誰’,原來你樂不思蜀啊。抱著獎牌,摟著小美女挺舒服的是不是?這麼說也用不著我多事,給你解繩子了?那好,撒尤啦啦!」說著他又要從窗戶跳出去。
我大急,叫道︰「別走!拜托!傍我解繩子啦!」
他回轉身,一臉壞壞的笑。
「不是‘芒鞋破缽隨緣化’嗎?他們要綁,你就隨它綁去啊。」
我只得賠笑,「我這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而已。」
「哦?你想‘早旋歸’了?」
「是啊,是啊。」我忙不迭地點頭,「還望兄台高抬貴手,幫我解去這該死的繩子。」
「現在又稱兄道弟了?你不是一直叫我流氓嗎?」
「不不不,你是正人君子,仁人志士。」
「那你是什麼?
「我、我是小人得志。」
他嘿嘿地壞笑,完全小人得志狀。我恨得牙癢癢,卻又無可奈何,「虎落平陽被犬欺」,正是我現在處境的寫實句啊。
「給你解繩子可以,不過你得把獎牌讓給我。」
「呃?」我有些意外,「你要獎牌做什麼?」
「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有用處。怎樣?」
我本來就不在意那個獎牌,于是點了點頭。
他走過來,因為我在床角,那床又是張大尺寸的,他只得爬上來。黃苗的品位還真是奇怪,行事作風那麼復古,用的東西卻又是超現代的,比如這張床墊就是席夢思最新的產品︰超軟加棉床墊。軟得流氓一爬上來就下陷了一個窩。
屋里沒有燈光,只有窗外的月光灑落點點,紗織的床幔隨風輕蕩,香爐里不知焚的是什麼香,聞起來叫人心跳。他用一只手撐著身體,另一只手替我解腳上的繩子。他背著窗戶,月光在他身周形成一個柔和的光圈,令那身形看起來像個被誘惑的魅影,我仿佛看到不知名的暗香在他周圍流動。
繩結似乎不是很好解,他的手指時不時地踫到我的肌膚,熱熱的,有點癢,有點麻,每一次都讓我的心髒重重地跳動一下。似乎過了許久,終于解開了一條繩索。我舒了一口氣,但他接下來的舉動差點讓我尖叫。
他握住了我的腳,並把它舉起來。我沒有尖叫是因為我一下子陷進了軟墊里,尖叫被棉被吸收了。
「真是不可思議,」他撫模著我的腳,「這麼縴細的腳卻有那麼驚人的彈跳力。」
我愣了。我在緊張什麼啊,原來他只是好奇我的跳躍能力而已,我太自作多情了。
「你不會是想睡覺吧?」
他將我拽起來,因為用力過猛,我一下子撞在他的胸膛上,嗯,男人的氣息,好……好好聞。
「你到底有幾兩重?像個娘們似的輕。」
他開始解我手上的繩子。
「要、要你管!」我結結巴巴地說。
我的臉肯定紅得像番茄,因為他很快道︰「你很熱?發燒了?」
他模模我的頭,我覺得心髒都快跳出胸腔了,這時手上的繩子解開了,我趕緊跳下床,但因為被綁太久,手腳發麻,立刻摔在地上。
「你急什麼?」他欲拉我,我忙不迭地往後退,他怔了怔,「你真是個奇怪的家伙。算了,懶得理你,快把獎牌給我吧,我還得趕路呢。」
我從包里拿出獎牌交給他,他拿了也沒多說,就從窗戶消失了。
我撫著胸口呆站著,手下的心髒跳動得很厲害。我這是怎麼了?為什麼流氓一接觸我,我就頭昏心跳?難道我生病了?听說有人一踫到特定物品就全身發疹子,我是一踫到他的皮膚就心跳加速,看來我不是得了皮膚病,就是得了心髒病,說不定還是狂犬病。以後要注意身體健康,從明天開始要堅持喝牛女乃。
我活動開手腳血脈,然後收拾包包。門外的宴席繼續喧鬧,看來一時半刻是不會結束的,太好了,我可以多爭取一些逃跑的時間。我從窗口跳出去。
「你要走了?嗝!」一個聲音突然從牆角響起。
我摔在窗下,抬頭一看,是托瑞。他肯定是喝多了,正扶著牆在吐。
我沒理他,爬起來往花園方向走。
「嗝!方向錯了,嗝!往南,嗝!」
「什麼?你不是說我朋友在東邊嗎?怎麼又往南?」
「我不知道,嗝!我覺得,嗝,他又在南,南,南……嘔!」他嘔了半天卻沒嘔出什麼,難受地伸伸脖子,如果他有脖子的話。
我嫌惡地瞪著他,心里衡量著他的話到底有幾分可靠,最後還是因為沒得選擇而選擇相信他了。我躲躲閃閃來到後花園,躍過三米多高的圍牆,到了街上。托瑞跟在後面,跳了幾次都跳不過圍牆。我本不想理他,但是他弄出的聲音幾里外都听得見,我怕被人發現,還是又跳進去帶他跳出來。
「你滾遠點,髒死了。」我說著,頭也不回地往南走去。
托瑞一邊打著嗝,一邊努力地邁著蹣跚的步伐追趕我。
第3章(1)
逃跑意外地順利,沒有人追來。
我猜可能是他們都喝醉了。但後來無意中,托瑞說有人問過他︰你們去哪兒?他告訴他們要往東。這就叫無心插柳柳成陰,看來這個迷糊的小鼠人也不是完全沒有用處的。
經過兩天的辛苦,我們來到南邊一個叫華久的城市。托瑞起了卦,于是我們來到鎮上最南邊的、最豪華的一幢房子前。「是這里?」我打量街對面的房子,問托瑞。
那幢房子可比那個自稱很有名望的黃老兄的房子大得多。
「嗯,卦上指的是這里。不過,憑我的直覺……」
「怎樣?」
「嗯,嗯,嗯……」
「怎樣!」
我火沖上來,臉色不好看了。托瑞的神經不曉得是怎麼長的,一點都沒覺出我的怒氣,又嗯嗯了半天,在我快憋不住火時才拍著手說︰「啊,也是這里!」
我暈!般半天結果都一樣,什麼鬼直覺!但想到要跟網友踫面了,我又一陣欣喜。
我正準備過街,一輛摩托車從右邊沖過來,呼地從我面前開過去。我嚇得趕忙縮回腳,卻沒站穩,摔了個墩。
摩托車在前方打了個轉,輪胎在地上擦出刺耳的聲響,又開回來。我趕緊跳到人行道上。摩托停在面前,車手月兌下安全帽,不出所料,是流氓。
他一臉不耐煩,「怎麼又是你?你干嗎老跟著我?」
我模模心髒,沒有加快速度?我明白了,只要不接觸到肌膚,我就不會得皮膚病或心髒病或狂犬病。兩天來的疑惑解去了,這下我安了心。
「誰跟著你了?我還想說你撞了我一次嫌不夠,還想再撞一次啊?你的技術真夠爛的!」
「臭小子,少在那里瞎說,本大爺的騎術可是職業級的!是你自己不遵守交通規則,不是佔道就是亂穿馬路,幸好是遇到我,要是其他人你小命早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