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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中有真意 第16頁

作者︰叢闕

「是啊,最近意暄好像心情不好……」他從地里晚點兒回來,她生氣;他舍不得穿她新做的衣服,她也生氣;他得了點兒小病仍然照常干活,她還是生氣;尤其是上次被她撞見小霞跟他說了那麼幾句話,意暄竟然足足兩天沒理他!

如果說意暄越來越討厭他,那似乎也不盡然。就算她再生氣,也不會忘記給他留一份飯菜;不會忘記讓土堆把他換下來的衣服叼去放到洗衣盆里;不會忘記在門口擺一罐清水讓他帶去田里喝……

但他還是忍不住擔心,如果最後意暄生氣到不願和他再住在一起,那他該怎麼辦?更嚴重的是,如果意暄也像阿娟那樣嫁了人——村長說每個人到最後總是要成親的——而那個幸運的男子不是他,他又該怎麼辦?

看盛暑黯然的臉色就知道他果然蠢得連人家在跟他撒嬌都不知道。過年連連搖頭——這一對寶啊,還有得磨呢。

但是再磨下去可對他晚上的安穩睡覺不利——盛暑一天沒娶媳婦,他就一天不放心。

「你想讓意暄的火氣小一點兒嗎?」過年搭上他的肩膀,擺開哥倆好的架勢,笑得異常奸詐。

相傳,北邊的山上有一種神奇的草,能解百憂,讓心情再差的人都能笑逐顏開。

但這也只是傳說而已,很有可能是哪一輩祖先在哄小孩兒睡覺時隨口編出的故事。

自然就有人去驗證傳說的真實性,然後就有了另外一個傳說︰北山上有一種很凶猛的動物在看守那株神草,擅闖者死,清涼村子孫後代的活動足跡,千萬不要再到北山腰以上——據說這是被咬得只剩半條命的某先輩的臨終遺言。

既然是遺言,那大伙兒就遵守吧,反正也沒什麼人煩惱得死也要弄到那株草的地步,久而久之,不管是砍柴還是嬉戲,清涼村人的腳步在到了北山腰的時候,就自然而然地停了下來——不僅僅因為祖先遺命,更重要的是,北山非常非常高,光爬到山腰就能把人累得夠嗆,誰還有能耐再上去看看究竟啊。

因此,這日里盛暑一行的到來,可說是百年未有的壯舉了。

「喲呼!很久沒有玩得那麼痛快了!」銅板攀著一根又一根的枝權,飛速向前掠去,快樂得不得了。它久違的山林生活啊!決定了,以後要經常上這兒玩!

「你慢點兒行不行?盛暑可不是猴子,他走不快!」

銅板掛在一根樹枝上,向前看看健步如飛的盛暑,再向後瞅瞅氣喘吁吁的土堆,不禁放聲大笑,「你自己走不動就直說,我等你就是了,干嗎賴盛暑啊?」

上堆低嚎一聲︰「誰說我走不動了?是烏龜太重我被它壓得很累!」

「啊?」茶杯困難地轉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它又沒有變大,應該很輕啊。

「少來了你,就算讓松子去背茶杯它都飛得起來,它還能礙著你了?你也不想想,到了清涼村之後你不是吃就是睡,胖得有以前兩倍大,能走得快才怪呢。」像它每天都鑽來鑽去,形體保持得要多標準有多標準,簡直堪稱世上第一健美猴,哦,自己實在是太棒了!

「你給我閉嘴!誰準你說我壞話的?」土堆說著就要去捉銅板把它生吞活剝。

銅板敏捷地一閃身,跳到另一棵樹上,拍掌大叫︰「哈哈哈,抓不到,抓不到!」

土堆自然不死心,猛力往上一躍,肥胖的身體還沒到半空,就跌落下來,摔得好不淒慘。

正伏在地上喘氣調理準備再和死猴子大戰三百回合,鼻子里卻飄進一股奇怪的氣味——憑直覺,應該是某種不算溫和的動物,但這味道里竟沒有一點兒腥羶之氣。

土堆全身的神經都警覺起來,它抬起頭,在銅板眼中看出相同的疑惑,兩人默契地點點頭,倏地一個往右,一個向下,朝同一個目標直沖過去——

「哦,痛!」

一人高的草叢里,有龐然大物倒臥在地——看樣子本來是站得好好的,被背上的兩只不知什麼東西一壓,才成了趴下的姿勢。

听到不屬于良家伙伴的聲音,盛暑退回來想看個究竟,然後便瞧見一雙初生嬰兒般澄澈的金眸,正好奇地看著他。

「爹……爹爹,」

盛暑听不懂這一聲嗚咽是什麼意思,只是含笑看著這明顯沒有敵意的大獸。剛從它背上掙扎著起來的土堆和銅板卻被驚得又跌了回去。

「痛、痛啊!」哀號聲再起。

「這麼說他听不懂我講話?」在松子、土堆和銅板七嘴八舌的解釋下,大獸終于有些了然地點頭。

「是啊。」終于懂了!大家松了口氣。銅板擦擦自己額頭上的汗珠,又很好心地幫大汗淋灕的伙伴們服務。

「那他就不是我爹爹了。」四頭齊點,大獸則傷心地垂下眼,「爹爹到底去哪里了呢?」

「呃,那個,我可不可以問一下,你的爹爹長成什麼樣子?」松子怎麼看也不覺得盛暑長得像一頭豹子。

大獸依戀地蹭了蹭盛暑的手背,說道︰「就跟他一樣,只有兩只腳在地上,腦袋後面綁頭發,穿著很怪的東西,爹說叫衣服。」哦,明白了,原來是豹子爹長得像盛暑。

「還有,爹爹也是像他這樣看我的。」大獸的眼中充滿依戀之情。

八道目光朝盛暑普渡眾生的笑容望去,心說他其實看誰都這樣。

銅板靈光一閃,對著「自己人」悄悄地說︰「你們說有沒有可能盛暑失去記憶以前曾經是這只豹子的爹?」

土堆受不了地刨著地。「臭猴子,你不要每次都那麼笨好不好?你听說過哪個人生了一頭豹子的?」

「但是它自己說……」茶杯不太明白,人只能生人嗎?那為什麼它們烏龜是生蛋的?

「它說它一直住在這山上沒下去過,那就肯定和盛暑無關。我想它從小就沒有父母,可能是有一個人曾經在這里撫養過它吧。」大千世界,真是無奇不有。

茶杯補充道︰「而且還是一個能和豹子說話的人。」

「不要管這麼多啦,它爹總會回來的,咱們這就走吧。」土堆一向懶得理人家閑事。

盛暑見四個小伙計終于開完「秘密會議」,拍了拍大獸的頭算是告別,動身往前走。

大獸凝視它們的背影良久,咬咬牙跟了上去。

「我也要和你們在一起。」

「為什麼?」異口同聲。

「你們剛才說,山下有很多長得和他一樣的人,我想那里可能會有我爹爹,讓我和你們一起下去,好嗎?」爹爹說他會回來的,但是它等了好久好久了,還是它一個,它要自己去找他!

「不行,我們這麼幾個在一起已經夠麻煩的了,再添你會把天都給鬧翻的。而且你長得那麼恐怖,走出去會嚇死人的。」銅板拒絕再來一個龐然大物。

「那為什麼它可以?狼就不嚇人嗎?」大獸憤憤不平地看了土堆一眼。

土堆酷酷地轉過身,不打算搭理它挑釁的話語。

松子飛過來停在它的鼻子上,說道︰「他現在是狗不是狼,所以不會嚇到人的。」

大獸仔仔細細地觀察了土堆被樹枝固定得半天高的可笑尾巴,然後決定,「它既然可以扮狗,那我為什麼就不能來裝一只貓?」

傍晚時分,盛暑悠閑地出現在焦急守候的村人面前,被家里人和意暄修理得很慘的「教唆犯」過年一見到他就熱淚盈眶。

幸好幸好盛暑在天黑之前出現了,要不然意暄絕不會讓他有命見到明天的太陽。從來都不知道她一個不聲不響的女孩子家可以這麼暴力,可憐的肋骨到現在都還隱隱作痛,要不是阿娟攔著,恐怕他現在就得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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