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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中有真意 第6頁

作者︰叢闕

「哦?盛暑不會割稻了嗎?」老人們驚訝地問。

在他們看來,這世上竟然還有人不會割稻,真是太奇怪了。

「咦?你們還不知道嗎?昨天……」于是過年把昨天在田里發生的事聲情並茂地演示了一邊給大家看,笑得老人們上氣不接下氣,盛暑則不好意思得不知如何是好。

「那個人在挖苦盛暑。」茶杯「睿智」地做出判斷。

「要不要對付他一下?」銅板蠢蠢欲動。

趴在地上打盹的土堆睡眼惺忪地瞅了瞅手舞足卻不能蹈的過年一眼,「不太好,盛暑初來乍到,可不能得罪地頭蛇。」

松子趕走一只小鳥,飛到他們身邊的樹上站定,「這樣吧,我去轉移一下他們的注意力好了。」

「真是個傻小子!」被老人輕輕拍了一下後腦勺,盛暑知道對方並無惡意,也就呆呆地賠著笑。

這時松子響亮地「哇」了一聲,撲閃著翅膀飛到廊檐的梁上,又沖下來,在廊檐上走來走去。

盛暑見狀,對大家說道︰「好像要下雨了。」

「夏天午後經常要下雨,很正常的。」以為失憶的他不懂這個道理,一位老公公笑呵呵地解釋。

餅年抬頭望了望天,再輕蔑地看向他。

「下雨之前天上是要有烏雲的,知道嗎?你看現在天那麼好,一時半會兒怎麼可能下雨?」莊稼人最懂得看天吃飯,他難道還會比他們厲害了?

盛暑確實沒注意過下雨之前天上會不會有烏雲,以前只要看松子一飛低,他就知道該找地方躲雨了。

而松子的預測一次也沒錯過。

「村長說這些谷子最怕雨淋,如果泡久了就會出芽,出了芽的谷子就沒用了——」

「停停!」過年不耐煩地阻止盛暑繼續背誦從自家老爹那里听來的常識,「你說的這些我還不知道嗎?問題是不會下雨,你知道嗎?不會!」

盛暑看他說得如此斬釘截鐵,心中也有些疑惑,又看了眼松子。松子像是能明白他的猶豫似的,朝他點了點頭,「哇——」你听我的沒錯。

盛暑听不懂它說的話,但長久以來的默契至少讓他能把傳遞的簡單意思猜個八九不離十。松子既然如此肯定,他是完全相信的。

決心既定,他站起來,拿了放在牆根的籮筐和扁擔到曬場中去裝谷子。

餅年見狀,在一旁大聲嚷嚷︰「跟你說了不會下雨,你干什麼裝谷子?」

他喊回去︰「小心點兒總是好的,如果沒下雨的話,我大不了再把它們挑出來。」那些老人家干不動重活兒,過年的腿又不能動,看來只能靠他一個人了。

餅年輕視地一笑。

真是扯淡,這一籮筐的谷子是一百五十斤,扁擔一架,前後兩籮筐就成了三百斤,他這種做慣了農活的壯丁挑起來也頗吃力。而盛暑高是高,身材則是偏瘦,白白淨淨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沒多少力氣的,估計一百斤的重量就能把他壓趴下,哪有可能一下子挑三百斤的東西?

而且這曬谷場上足有個上萬斤的谷子,往年遇上下雨時都是下田的壯小伙兒跑回來一塊兒挑的,再有力氣的人也是開始能勉強挑得動,到後來肯定什麼勁兒都沒了。他老兄竟然敢說「大不了」再挑回來這種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

盛暑用簸箕把兩個籮筐裝滿了谷子,按照村長教的方法將扁擔穿進籮筐的繩耳,一運勁,東西便被擔了起來。

餅年睜大了眼準備看盛暑對著兩筐稻子一籌莫展的好戲,卻被對方穩健的步伐嚇得差點兒從長凳上掉下來。

他是不是眼花了?他挑的真是谷子嗎?為什麼看起來一點兒都不累的樣子?難道盛暑的體力不比他差?怎麼會?明明很虛弱動不動就暈倒的一個人,怎麼能和號稱全村最強壯的他比?

盛暑把谷子倒在祠堂邊的糧倉內,回到廊檐下月兌了上衣小心疊好放在凳上,才又跑回去把籮筐裝滿——他就這麼一套衣服,可不能才穿上去就弄髒了。

沒有別人幫助的情況下,土堆和銅板笨拙的身手也聊勝于無。

不過松子和茶杯湊什麼熱鬧?一個一顆一顆地把稻子叼進筐里順便弄點兒吞到肚里,另一個等他挑完十趟出來時它的一趟還遠遠沒結束,它們是怕他太悶所以搞笑來了是不是?

挑著挑著,盛暑感到有些氣力不足,想著還有許多要擔,正自擔心間,忽然感到一股熱氣自丹田緩緩升了上來,隨著氣流在四肢百骸間流轉運行,盛暑感到肩上的擔子竟然越來越輕,到後來簡直像是沒有了重量似的。

他從未遇見過這樣的情況,只當在挑重物挑累的時候,身體自然而然會有增加力氣的反應,人人都是如此,因此他也不驚訝,只繼續埋頭干活。

「這小伙子很壯嘛。」老人看他一直挑著谷子走來走去,腳步竟越來越輕捷,不禁出聲贊嘆,但隨後又有疑問︰「但是他在做什麼?」

「他怕天會下雨。」過年悶悶地說道。

盛暑挑了大約過半數稻谷的時候,烏雲果然在天空聚積,過年傻乎乎地看著天空好一會兒才喃喃地道︰「我的媽呀,他是怎麼知道的?」

老人們這時候終于反應過來盛暑的意圖,連忙也開始動手搬谷子進倉。他們的力氣本就不大,顫顫巍巍搬著簸箕走來走去的樣子看了都叫人于心不忍,盛暑一邊來回挑谷子,一邊勸他們別干了。但是也沒人听他的,連過年都拄著個拐杖一跳一跳地背著裝滿谷子的布袋進倉。土堆發現他的方法很好,也從過年的腳墊里叼出一個袋子,讓銅板幫忙裝滿,然後馱到糧倉。

當第一滴雨下來,從田地里匆忙趕回收谷子的眾人看到空空如也的曬谷場時,有那麼一會兒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只見盛暑挑著最後兩籮筐谷從他們面前走過,臉不紅氣不喘地來了一個普渡眾生的笑容,說道︰「你們來晚了。」原本心急火燎的眾人見大勢已定,一坐到了地上,你看我,我看你,莫名所以。

「是他——一個人干的。」過年呈金雞獨立的姿勢站在糧倉前,指著正在傾倒谷子的背影,驚魂未定。

祠堂前的空地上擺開今年的豐收宴,整整五十桌,村里老老少少都在受邀之列。盛暑暫時作為意暄家的人丁,被安排和村長家同席。

村長手托著個小酒壇子笑著問︰「盛暑兄弟,你喝酒不?」

「酒?」盛暑蹙起眉,那是什麼?

村長感到非常意外,「你連酒都不知道嗎?」這失憶可真是失大了。

盛暑有點兒抱歉地搖搖頭,「不太有印象。」最近他經常會因為無知透頂而把人嚇到,實在是很不好意思。

村長為了不讓他繼續失落,趕忙說道︰「沒關系,沒關系。你喝一點兒看就明白了。」說著就在盛暑面前的杯子里倒了些許酒。

看樣子很像白開水嘛。盛暑拿起酒杯。

「你先少喝點兒看會不會——」村長沒來得及說完,就見盛暑將杯里的液體一飲而盡。

所有的人都緊張地看著他。

村長和大多數人是怕他不勝酒力一下子就醉了;過年是盼著他倒下去出點兒洋相;意暄是怕喝醉了,待會兒又得很麻煩地把他弄回家。

盛暑閉上眼楮感受那液體滑過舌尖和喉頭,一種熟悉的感覺升上來。

這種水,他以前似乎喝過。

他神色平靜地睜開眼,把玩著陶土燒成的粗糙小酒杯。

但是好像不是用這種小杯裝的,應該是很大的器皿才對。

心中如此想著,他一個不留神便順口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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