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是柳紅袖,爹爹也姓柳,娘親姓趙……」唉!又想起她慘死的爹娘,紅紅的眼眶沒褪過色,馬上再染紅,淚水也如浪潮不斷接續。「爹、娘……」往後她只剩下女乃娘了。
這會兒,幾乎可听見祝火咬牙隱忍的聲音。
別、再、哭、了!
沒關系,還剩四年,四年後,他非丟掉這大麻煩不可!
第二章
溫州
時光荏苒,一晃眼,四年的光陰稍縱即逝。
郊外一處廢棄已久的寺廟內,傳出童子的朗朗讀書聲。
蚌個搖頭晃腦地學著學堂內的有錢小少爺,是了,會在此地的他們都是較貧苦或是無父母的孤兒,想習字,夫子不收他們,經常躲在學堂外偷學,某日,被夫子發現他們的行為,毒打一頓後,他們仍不放棄,最後是他們的毅力感動了經常路過書院的一名年輕姑娘。
那姑娘正是柳紅袖,不過待在溫州的她,為了躲避仇人的追殺,便听了女乃娘的話改姓張,對外是張員外的佷女,知道她真姓名的僅有張府一家人。
要往市集,便會經過崇元書院,就在他們又偷偷前來書院時,柳紅袖是第一個發現他們的人,且以她最清柔的嗓音將他們喚到一旁。
她朗朗如星的明眸直直望著他們,然後才嘴邊浮上一抹笑。
「真想習字?」
听得出對方沒有輕蔑的口吻,所有人有志一同地點頭。
這年頭,不念書不求上進就沒有出頭日,所以身為最低賤身分的他們,想翻身就得靠讀書。
柳紅袖听了,便道︰「知道城外有處廢棄寺廟吧?打明日起,每日午時,我會在那里等你們,遲到,就什麼也別學了。」
他們听見這消息,欣喜若狂,紛紛抱著彼此高喊。
日後,他們次次都比柳紅袖早到,認真的程度比起書院里的小少爺們還有過之無不及,而他們要給柳紅袖的微薄束修也被她婉拒。
「去買紙筆吧!」柳紅袖覺得這還比較實際。
其實他們覺得柳紅袖是個挺怪異的夫子,說她溫柔,卻見她經常凜著一張臉責罵他們的偷竊行為;說她嚴厲,她教書時刻又總是輕聲細語,像是舍不得怪他們的資質愚鈍;說她善良,她又回答︰「我不當好人,因為好人易早亡。」
最後問夫子為何肯教他們,她竟給了一個更讓人無法期待的答案,至少他們對她不會有這種想法。
「我既然說了不當好人,自是希望教你們也能得到回饋,倘若日後發達不忘我,就是對你們夫子──我最好的報答了。」
基本上,他們個個都以為這麼好心地的姑娘,就該如神仙一般,不求回報才是,不過經過日日相處後,他們也更了解他們的夫子是很有原則的。所以呢,他們是很尊敬他們夫子的呢!
喔,不好,夫子在瞪他了,得趕緊收心!
柳紅袖看了一眼前面的孩子們,瞧他們都專心念書後,才斂目,繼續陷入她剛剛的思緒中。
四年前遇上祝火後,直到他將自己與女乃娘安置妥當,才由他口中得知原來祝火要她畫的是一個男人,也就是他本人的外形。
他是魔,魔有形無體,一直都只能以別種面貌呈現在人類眼前,但祝火高傲、不屑寄身,所以非要有專屬自己的容貌與身體不可。
于是打她落腳于張員外家後,祝火便時時刻刻提醒她要磨練畫人的技巧,五官、形態與表情,在祝火的高壓教下,她終于成了名噪一時的人物畫師,無論老少、男女,她都能隨心所欲。
如今的她,算得上是光宗耀祖了,唉!淺淺一嘆,她又想起了爹娘與來到張員外家不到一年便過世的女乃娘。
那段日子,她又失去女乃娘,精神不濟地再也無心去護著卷靈軸,這邊拿,就那兒掉,讓祝火極不信任她的能力,執意要自己護著卷靈軸,現下,卷靈軸就掛在她的書房內,這也倒好,讓她耳根子清靜不少。
本來嘛!保管東西就不是她擅長的,別人的東西還是少放她這兒為妙,省得丟了,自己也麻煩。
來到溫州後,張員外他們一家人都待她不錯,如親生女兒,只是這依舊是寄人籬下的日子,總有一天,一旦還清了欠張員外的一切,她仍得離去。
這里,畢竟不是她的家。
但憑她一個弱女子,是很難生存在這男尊女卑的社會里,她該如何自保?
扁有祝火的保護稍嫌不夠,嗯……既然祝火非她幫忙不可,那他應該願意再多付出一些些代價吧?
嘴角微揚,摻著淡淡的笑意,她腦子里多了幾道算計。
她曉得的,祝火不是一個好魔,雖然兩人交談甚少,但就憑她這四年來與他的相處與觀察,他肯定是過河拆橋那一掛的。
既然下個月十五祝火就要她作畫了,那麼,她非得好好琢磨一下,怎麼利用自己本身的優越條件!
「是吧,祝火!」
苞了祝火四年,她學到最多的正是算計了,真是不得不說「近墨者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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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授課完畢,柳紅袖回到張員外府里,穿過回廊,正巧遇上剛上完刺繡課的員外千金張雅兒。
「袖姊!袖姊!」
打柳紅袖一進門,張雅兒就十分喜歡她,成天愛纏著她,要她作畫給她看。
柳紅袖停下腳步,回身,臉上盈滿笑。「雅兒,你一個大姑娘家,怎麼成天跑跳?要是給你娘看見,省不了又是一頓罵。」
張雅兒吐吐舌頭。「娘出了門,看不見,對了,上次你答應要畫給人家的『龍鳳圖』好了嗎?」
張雅兒的表姊要成親,她答應要畫一張龍鳳圖給雅兒的表姊當作賀禮。
「快好了,晚膳後,我再拿給你。」
「多謝袖姊。」張雅兒忽地四處張望著,直到確定身邊沒半人後,才又道︰「我大哥快要回來了,袖姊,你想不想我大哥呢?」在她心里,袖姊與自家大哥早成了一對。
提起張員外的公子──張承宇,柳紅袖只覺得他對自己挺好,很像兄長一般,至于想不想……似乎沒有了,因為她實在太忙了,忙作畫、忙授課、忙與祝火周旋,哪還有時間想人呢?
「承宇哥待我極好,我哪會不想他。」但客套禮貌的話,她仍不忘說說。
「偷偷告訴你喔,我大哥可是很想袖姊你呢!出門前,他還問我你喜歡什麼,說要買禮物回來給你呢!」
柳紅袖听了,微微一楞,終于看出雅兒眼底的期待,這個雅兒該不會想將她與張承宇湊成一對吧?
「雅兒,承宇大哥待府上的人都好,不光我一個。」她陳述事實,張承宇的確待每個人好,不只她一人。
張雅兒撅了嘴。「才不!我知道大哥一直很喜歡袖姊,只是不善表態,如今袖姊都到了適婚年齡,大哥當然懂得加緊腳步。」
柳紅袖低頭抿唇一笑,罷了,反正不過是雅兒自己的認定,其他人不當真便罷。
「不跟你說了,我先回書房。」若沒按照時間去打聲招呼,那個閑到發慌的祝火肯定不會饒過她的耳朵。
知道袖姊不相信自己的話,張雅兒心想大哥就要回來了,還是讓大哥親自前來比較有誠意。
「好吧,待會兒見。」
暫別張雅兒,柳紅袖回到書房。
門開,即可瞧見吊在案後牆上的卷靈軸,由于軸過長,不能以一般的掛畫方式吊著,而是得提高位置,牆上掛著這樣的白畫軸,還真有些怪異。
白色的紙面與平常可見的宣紙沒什麼不同,可一旦沾上她的血與祝火的氣,便能勾勒出栩栩如生的畫來,而那畫正是祝火期盼已久的外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