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克大笑。
「什麼事這麼好笑?」裘麗問。
他傾身向右邊。「我只是想到如果這個房間是一艘船,就太危險了。」
她瞥向聚集在一側的人群,笑起來。「你真聰明。你想我們會沉嗎?」
「只有那些在儀式中無法保持漂浮的人才會下沉。」
「我喜歡你,齊雷克。」
「很好。我需要一個朋友。」他握握她的手,帶領她走到人群後。片刻之後,只有伍約翰站在他們和文娜夫人之間。
建築商恭敬地行禮。「您的出現帶給我們春天的氣息,夫人。」
她微笑,露出和茱莉一樣潔白整齊的牙齒。一串巴洛克式的珍珠項鏈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注意到她優雅縴細的脖子。她穿著茱莉的黑線絨禮服,茱莉的容貌肖似她的外婆。她們兩個都端莊而優雅,有相同的迷人的藍色眼楮,和完全得足以向藝術家的技巧挑戰的鼻子。然而,她們的性情卻有天壤之別。
他還記得安喬治是怎麼說文娜的。他叫她狡詐尖酸的老女人,說她除非雙臂殘廢,否則絕對不會放開茱莉,據桑提斯說,文娜罵喬治是個老混蛋,因為他將犧牲女兒,害她走上和她母親相同的命運︰死于生產。雷克認為喬治和文娜這兩人都是放縱任性的家伙,完全不顧一個充滿愛心的年輕女人的感情,而雷克打算滿足這個可愛女孩的一切需求。
他每次見到文娜都處于不利的情況。不過,今晚的情形不同,因為少了茱莉令他分心,他能夠將注意力集中在文娜身上。
急著做這件事,雷克將裘麗交給藍畢梧,握住文娜夫人的手。
「晚安,夫人,」他說。「很高興見到你出來走動。」
她莊嚴地點點頭,吸吸鼻子。「晚安,雷克爵爺。看來你正在享受巴斯城的殷懃款待。」她瞥向他的手。「那股氣味還在呢!」
討厭的老女人!他聳聳肩。「為了維護巴斯城規,總得付出代價。」
「說得像真的一樣。」她轉向畢梧低語︰「安喬治給我們弄來了一個最暖城的訪客。」
裘麗倒抽口氣。畢梧的白帽掉落。
雷克放開文娜的手,傾身靠近她。「小心,夫人。這個訪客會帶給你驚喜。」
她搖搖手杖。「我懷疑。」
齊雷克是不會受她威嚇的。「也許你想喝杯酒進一步討論這個問題?」
她的眼楮閃動冰冷的光芒。「我不想打擾你和你的朋友,你們似乎玩得正起興。」
裘麗開口。「那個丑陋的女孩詐賭。她不肯交出骰子,所以雷克爵爺親自動手。」
藍畢梧注視雷克。「你拿到骰子了嗎?」
「當然,拿去吧。」雷克遞出罰款和假骰子。
「謝謝,」巴斯之王說,皺起眉頭。「下流的無賴,」他咕噥。「他們以為他們可以到巴斯城來詐騙我們的錢。」
「很難的,先生,」雷克說。「只要這里有你在。」
藍畢梧挺直身體宣布︰「我認為我應該調查這群人,將詐賭者帶回去偵訊。」
巴斯之王向他的王後伸出手臂,他們消失在人群中。
「龐杜比在這里。他正在和一個男爵的女兒跳舞,」文娜說。「他也是安喬治的朋友。我以為你要為我倒杯酒,雷克爵爺。」
「龐杜比很親切地提到你呢,夫人。茱莉有沒有告訴你我讓她用我的馬去布里斯托?」
文娜的嘴角下垂。「她當然告訴我了。她告訴我所有的事。我試著月兌服她不要用那匹馬,她已經好幾年沒有駕馭這麼活潑的馬了。」
太好了。茱莉在文娜面前堅持了自己的決定。「茱莉駕馭得了那匹馬。」
文娜敲敲手杖。「啊,可是這匹野獸希望被駕馭嗎?」
他愉快地咧嘴笑,伸出手。「我很樂意把韁繩交給她。」
文娜把手放在他的衣袖上。「她不會嫁給你。」
「啊炳。」他開始緩慢地走向擺著酒缽的桌子。「我們談到問題的中心了。」
「她不會簽婚約的,就算對方是尊貴的齊家繼承人。」
「別人會以為你不希望茱莉享受我的姓氏能夠帶給她的好處。」
她手里的木杖顫抖。「等安喬治解決你,你的姓氏就一文不值了。」
雷克利用從桑提斯口中搜集來的消息。「怎麼?你擁護安喬治?我還以為你瞧不起他呢。」
「我當然瞧不起他。他是個惡棍,可是他的狡詐足以榨干你。」
雷克雙膝用力避免滑倒。如果文娜知道……他甩掉不可能的想法。
「你知道我怎麼想嗎,文娜夫人?我認為你喜歡和安喬治玩游戲。而我相信你不知道自己對茱莉造成什麼傷害。」
「你這無禮的小子!」她發火,可是臉上仍然掛著微笑。「這是我听過最荒唐的事。她是個堅強的好女人,好得你匹配不上!」
有一百雙眼楮看著他們,雷克保持理性冷靜。「她必須堅強,否則怎麼受得了你和喬治的折磨?」
她的手指抓緊他的袖子。「茱莉和我熬過了喬治的把戲。你又了解那個混蛋多少!」
「我只是一個客觀的旁觀者。」
「隨你怎麼說。茱莉將為愛情結婚,而不是依從她的父親的命令。」
雷克打出桑提斯給他的一張王牌。「就像你一樣?」
她臉色發白。他們到達點心桌旁,侍者為他們倒酒,雷克遞給文娜夫人一杯。
「我的兩次婚姻都是別人安排的。」她玩弄手上的扇子。「兩個丈夫都是結婚那天才第一次見面。」
她受過傷害。但是她知道如何不讓她的外孫女受傷害嗎?「你對這兩次婚姻感到憤怒,是不是?」
她揚起下巴。「我熬過來了,有我的幫助,茱莉不會像市場的小牛般任人買賣。」
他第一次深思這個嬌傲的女人在男人手上受過的苦。但是她不好的經驗就使她有權利玩弄茱莉的生活嗎?多麼奇怪啊,一向將婚姻視為實務安排的他,現在竟然會把它看做是情感的結合。
雖然他同意文娜的看法,卻不能告訴她,她會將它視為他的弱點而加以利用。他決定用權勢對抗權勢。「國王贊成這件婚事。」
她注視他。「他回信給你了?我沒有看見信──」她驟然住口。
他忍不住微笑。「偷看別人的信等于偷竊。」
她像個任性的孩子嘟起嘴。「我會告訴茱莉你罵我是賊。」
「你可以順便告訴她,我將送給你一座莊園──在她和我結婚之後。」
「我會告訴她你企圖賄賂我。」
「齊家的人,」他驕傲地說。「不會卑躬屈膝地賄賂任何人。」
「除非他們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要隱藏,或是要維護浪蕩的名聲。」她喝完酒,將酒杯遞給他。「晚安,我不打擾你玩樂了。」
他看著她跛行而去。乖僻的文娜夫人甚至會傷害最愛她的人。
他的心為巴斯城的郵政局長小姐,以及她多年來忍受的痛苦而痛。附近的嘈雜聲退去。他突然覺得空虛而寂寞,甚至在歡樂的人群中。他放下酒杯。
如果茱莉沒有去布里斯托,今晚她會在這里,而且會鼓舞他使他擺月兌陰郁的情緒。他什麼時候不再因需求而想要她,開始為自己需要她?
這個想法像顆炸彈震撼他的心靈。起初,他痛恨她和自己,以及促使他們在一起的情況。然後,他了解並且尊重她小心保護的感情。後來,他深深地被她吸引。現在他渴求她,需要她。他愛她。
我愛她。
驚愕的雷克找到最近的椅子坐下來,他的眉頭滲出汗水。溫柔的感情在他的胸腔里膨脹,否認的情緒繼之而起。
他沒有戀愛的經驗。在他看來,婚姻要求的是責任和忠誠,至于「愛」只是殷懃的男人掛在嘴上的浪漫口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