蓓絲瑟縮一下。懊惱自己對女僕疾言厲色,愛瑪嘆口氣,抓起手提袋,快步走出房間。
愛瑪花了比預期中更久的時間才找到信上那個地址。她停在奎格街一棟陰暗的小屋前。她從手提袋里拿出信核對地址。沒錯,就是這里。
她登上門階,伸手敲門,然後看了看懷表。她不能在奎格街久留。迪生五點要來接她去公園駕車兜風,如果她不及時準備好,他一定會生氣。守時是每個雇主對雇員的基本要求。
餅了好一會兒才有人來開門。一個板著面孔的管家滿臉不悅地看著她。
「勞駕通知霍茱黎小姐葛愛瑪小姐替她的朋友帶信給她。」
避家面露狐疑。「哪個朋友?」
「康莎莉小姐。」
「沒听過。」管家準備關門。
愛瑪迅速跨過門檻,伸手擋住門。她朝幽暗的玄關瞄一眼,看到一道狹窄的樓梯。
「去告訴霍小姐有人找她。」愛瑪命令。
「喂,你——」
一個女子死氣沉沉的聲音從樓梯上傳來。「怎麼了,包太太?」
包太太對愛瑪怒目而視。「我正要送這位小姐出去,她找錯地址了。」
「我來找霍茱黎小姐,在見到她之前絕不離開。」愛瑪大聲說。
「你有事找我?」站在樓梯上的女子困惑地問。
「我叫葛愛瑪。如果你是霍小姐,我有康莎莉的信要給你。」
「天啊!莎莉的口信?但……但那是不可能的。」
「給我幾分鐘,霍小姐,我會解釋一切。」
茱黎遲疑一下。「請她進來,包太太。」
「你很清楚夫人不見客!」包太太低吼。
「葛小姐來找的是我,不是莫夫人。」茱黎的語氣突然堅決起來。「立刻請她進來。」
包太太仍然一臉不悅。愛瑪對她冷冷一笑,然後用力推開門。
包太太老大不情願地退後。愛瑪立刻溜進玄關,轉身望向霍茱黎。
茱黎的年紀可能在二十五到三十歲之間,但憂郁認命的細紋已深深蝕刻在那張曾經迷人的臉蛋上,只有下顎的角度暗示著她內心深處的自尊和堅毅。她抬頭挺胸地穿過小玄關。
「請到起居室來,葛小姐。」
愛瑪跟著她進入一個窗簾厚重的房間後坐在一張舊沙發上。壁爐里沒有火。茱黎沒有拉開窗簾或點亮蠟燭。她只是僵硬地坐下來,雙手疊放在膝頭,面無表情地望著愛瑪。
「請別介意我不請自來,霍小姐。」
茱黎眼中首度閃過一抹情緒。「我一點也不介意,葛小姐。自從六個月前來這里工作後,你是我的第一個訪客。我的雇主不喜歡有人來訪,我們也不參加社交活動。」
「你的雇主會反對我在這里嗎?」愛瑪問。
「很可能。但她什麼事都反對,從湯的味道到我念給她听的書。」茱黎握緊雙手。「如果你有莎莉的消息,我願意冒惹她生氣的危險。」
「我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事實上,我對莎莉的事一無所知,我從來沒有見過她。」
「原來如此。」茱黎低下頭。「我不覺得意外。我在幾個月前就知道她很可能死了。」
「死了?」愛瑪瞠目以對。「你怎麼會如此肯定?」
茱黎抬頭望著窗簾。「莎莉和我是朋友,很親密的朋友。如果她還活著,我想我一定會知道。」
「你憑什麼認為她死了?」
「她一直沒有消息。」茱黎蕭瑟地說。「如果她還在這個世上,她一定會跟我聯絡。」
「原來如此。」
「我說過,我們的感情很好。我們兩個都沒有親人。我們打算努力儲蓄,希望有朝一日能在鄉下租棟小屋。但那個夢想再也不會實現了。」
茱黎平靜而絕望的語氣令愛瑪鼻酸。「很遺憾。」
茱黎轉向她。「你說你有她的信要給我?」
「請听我說明。我原本是受雇于人的伴從,幾天前我陪我的雇主到魏家堡參加宴會。」
茱黎聞言色變。「莎莉就是去那里當魏夫人的伴從。」
「我知道,我正巧住在她以前的房間。」愛瑪從手提袋里拿出莎莉的信。「我在一幅刺繡後面發現了這個,收信人是你。」
「天啊!」茱黎小心翼翼地接過信,十分害怕似地打開它。她迅速看完信,然後抬起泛著淚光的眼眸。「請原諒我的失態。但現在我知道莎莉是真的死了,他殺了她。」
愛瑪渾身一寒。「你在說什麼?你的意思是魏巴瑟殺了莎莉嗎?」
「正是。」茱黎抓緊手中的信。「他永遠不會受到法律制裁,因為他有錢又有勢。」
「但他為什麼要那樣做?」
「當然是因為她變成了麻煩。要知道,莎莉長得很美。她自信可以操縱魏巴瑟。我警告過她,但她不肯听。我認為她一定是讓他引誘了她。她有個計謀,但不肯對我透露內容。」
「你認為是哪種計謀?」
「可能是謊稱懷孕,逼他花錢消災。」
「原來如此。」
茱黎低頭看著信。「我警告過她不要冒那麼大的險,但她決心解救我們兩個月兌離苦海。顯然是她的要求激怒了魏巴瑟而惹來殺身之禍。」
愛瑪嘆口氣,茱黎的論據十分薄弱。上流社會的浪蕩子不需要以殺人來擺月兌造成麻煩的情人,他們只需要對她們置之不理就行了。茱黎顯然是悲傷過度,所以覺得必須把莎莉的死歸咎于害她失身的人。
「就算莎莉跟魏巴瑟有染,他也沒有理由殺害她,霍小姐。」愛瑪柔聲道。「我們都知道這種事是怎樣的。他只需要在厭倦她時解雇她就行了。根據各種流傳的說法,那正是。」
「如果他把她趕出魏家堡,那麼莎莉現在人在何處?」茱黎激動地問。「她為什麼沒能寄出這封信?」
愛瑪猶豫一下。「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告訴你她留下的不只是這封信而已。」
「什麼意思?」
愛瑪瞥向起居室門口,確定房門關了。然後她迅速撩起裙子,從腰際的小布袋里掏出鈔票和手絹交給茱黎。
「我不明白。」茱黎目瞪口呆地凝視著鈔票。「你怎麼會——」
「噓。」愛瑪意有所指地瞄向房門。她靠近茱黎,壓低聲音,以防萬一管家把耳朵貼在門板上。「換作是我,我就會絕口不提。」
「但這不是筆小數目。」茱黎低聲說。
「鈔票及手絹是和信一起發現的。錢一定是魏巴瑟給莎莉的,現在都歸你了。」
「但是——」
愛瑪從茱黎手中抽走手絹攤開,手絹上用深紅色和紫色的線繡出奇特的花朵。「繡得很漂亮,但我認不出它們是什麼花。也許是她在魏家堡的溫室里看到的稀有品種。」
茱黎呆望著手絹。「莎莉繡了一整座花園的手絹給我。她知道我有多麼喜歡奇花異草,她總是說有朝一日我們會有真正的花園。」
「原來如此。」愛瑪站起來,以正常的音量說。「告辭了,霍小姐。下午五點我得和我的,呃,未婚夫去公園駕車。」
茱黎緩緩站起來。「請便。」她停頓一下。「葛小姐,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
「無需言謝。」愛瑪再度壓低聲音。「我只希望你的朋友莎莉能在這里和你一起找你們的那棟小屋。」
「我也是。」茱黎閉一下眼楮。「如果當初她肯听我的就好了。」
「我猜你勸過她不要愛上魏巴瑟。」愛瑪嘆口氣。「跟雇主有感情牽扯永遠是錯的。」
「愛上他?」茱黎瞪大眼楮。「不管在魏家堡發生了什麼事,我都可以向你保證,她絕對不愛魏巴瑟。」
「你怎麼知道?」
茱黎猶豫一下。「我不想說得太露骨,葛小姐,但莎莉不喜歡男人,所以她不可能愛上魏巴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