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
「如果她跟他發生關系,她一定是想在關系結束時從他身上弄到一些錢。她總是說我們必須設法改變命運。」
「莎莉已經使你得到足夠的錢改變你的命運,霍小姐。現在你有何打算?」
茱黎首度露出淒楚卻真誠的微笑。「我想我首先要做的是遞出辭呈。」
愛瑪露齒而笑。「我有個感覺,那正是莎莉希望你做的事。」
「調查大有進展,迪生。」骨瘦如柴的羅義泰對坐在他對面的迪生說。「你果然沒有辜負我的期望,其他的弟子都比不上你。每次想到你原本可以在梵薩圈里晉升到——」
「我們都知道梵薩之道不會永遠適合我。」迪生說。
盡避天氣晴朗溫和,壁爐里仍然烈火熊熊。書房里熱得令人難受,義泰卻圍著厚厚的羊毛圍巾。他身旁的茶幾上擺著一個藍色小藥瓶。迪生知道瓶里裝得很可能是鴉片酊。
迪生打量著室內熟悉的景物。他從狂野莽撞到自制內斂的轉變就是從這里開始的。他第一次跟義泰見面就是在這間三面牆壁都是書的房間里。
當時的迪生年僅十八,亟需一份工作。他看到羅義泰關于梵薩嘉拉島的文章,听說那位勇敢堅韌的學者準備再次前往那座神秘島嶼,于是他毛遂自薦,自願領半薪擔任義泰的辦事員。義泰立刻雇佣了他。兩人乘船航向梵薩嘉拉島,一切從此改變。
「近來身體如何,羅老?」迪生柔聲問。
「時好時壞。上午的情況不錯,還能出去散步,但現在累得要命。」
「我不打算久留,約了未婚妻五點去公園兜風。」
「啊,對,你的未婚妻。」義泰揚了揚白眉,眼中閃過一抹興味。「梅夫人要她,而她受你控制。高明,迪生。以她作為誘餌來吸引住梅夫人的注意力,以便你進行調查。」
迪生搖晃酒杯,凝視著杯中的白蘭地。「我沒有把葛小姐視為誘餌。」
「少來,她正是誘餌。」義泰的眼神犀利起來。「告訴我,柯契敦真是她射殺的嗎?」
「她否認了。」
「她當然不會承認,對不對?」
「也許吧,葛小姐有點難以預測。如果柯契敦不是她殺的,那麼事情就頗耐人尋味。」義泰沉默片刻。「我懂你的意思。」
迪生凝視著壁爐架周圍的鏡子。「在采取進一步的行動前,我認為我們應該先查明蘭妲是如何取得秘方的。」
「對。」義泰若有所思地說。「我不明白一個女人怎麼會知道秘方的事,更不用說是把秘方佔為己有了。梵薩圈里沒有女人。」
迪生想到有人在魏家堡外樹林里放冷槍的事。「義泰,你覺得可不可能有其他人也在找尋秘笈?」
「沒听過那類傳聞,但不無可能。」義泰抓緊扶手。「為什麼那樣問?」
「我還不確定,但這件事情里有許多無法解釋的疑點。如果有其他人也在找尋秘笈,那麼有些疑點就能獲得解釋。」
「該死!」義泰臉色繃緊。「果真如此,你很可能會被視為障礙。小心一點,好嗎?我可不願失去我最有出息的弟子,即使他到頭來退出了梵薩圈。」
「沒問題。」迪生放下酒杯。「畢竟我已經是有未婚妻的人了,不能不為將來著想。」
「你說葛小姐不在家是什麼意思?」迪生橫眉豎眼地瞪著費夫人的管家。「她很清楚我們約好五點要去公園的。」
韋太太在白圍裙上擦著手。「對不起,先生,但她出去散步還沒有回來。」
「她去哪里散步?」
「不清楚,先生。」
蕾蒂出現在樓梯上。「施先生,來找愛瑪,是不是?」
「是的。」他望向蕾蒂。「管家說她出去散步是怎麼回事?」
「沒錯。她的貼身女僕告訴我她到對街的公園去了。」
「我剛剛穿越公園過來。我沒有看到愛瑪。」
蕾蒂聳聳肩。「也許她多走了點距離。」
迪生突然感到不安起來。「你剛才說她的貼身女僕告訴你她去散步,你的意思是女僕沒有陪愛瑪去嗎?」
「愛瑪顯然想要獨自清靜一下。」蕾蒂拾級而下。「我想那麼多令人興奮的事使她有點難以消受。要知道,她還不習慣嘛。」
愛瑪可能是想暫時逃離新工作帶來的壓力才自行放半天假,但他明明在差人送來的短信里交待她五點要在家等他。他瞄一眼玄關的掛鐘,心想她只是遲了幾分鐘。有些女人就是喜歡讓男人等。但真正令他困擾的是,好像沒有人知道她到底在哪里。
迪生突然想到他對愛瑪的事所知有限。她極可能在城里有朋友。
或是情郎。
那個想法使他如遭雷殛。萬一愛瑪單獨外出是去會情郎呢?就算是,又干他何事?在她心目中,他只是她的雇主,而不是未婚夫。事實上,他也只是她的雇主而已,他提醒自己。
「可惡,」他嘟囔。「她不可能走得太遠。我去找她。」
「但你要去哪里找——」蕾蒂在前門開啟時戛然住口。她露出笑容。「她回來了。」
愛瑪進門,看到玄關里聚集了一小群人時停了下來。
「天啊!」她的神情似乎太無辜了點。「我遲到了嗎?」
「對。」迪生說。「你跑到哪里去了?」他看到蕾蒂揚起眉毛,立刻後悔自己的語氣太差。剛訂婚的男人不會對未婚妻大小聲,他提醒自己。他必須牢記他扮演的角色。他清清喉嚨。「我有點擔心。」
「我去散步。」她生氣地說,朝樓梯口走去。「我恐怕走得遠了點。別擔心,我馬上就可以準備好。」
迪生挑剔地看著快步上樓的愛瑪。她的臉色有點紅,可能是因為自知遲到而加快腳步趕回來。但雲雨之歡也會造成同樣的紅暈。他上次親吻她時她就是這樣臉色泛紅。他注意到她的鞋底沾著紅褐色的泥土。公園里的小徑都鋪著鵝卵石,她去的地方絕對比公園遠多了。
「費夫人說的沒錯。」那天晚上迪生在和愛瑪跳舞時冷冷地說。「你確實造成轟動。」
「別被騙了。上流社會此刻對我著迷,完全是因為我們訂婚的狀況特殊。梅夫人的客人大部分都認定我殺了人。他們無法想像你為什麼願意救我,使我免于被吊死。」
迪生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我們正好可以趁他們忙著說長道短時進行調查。」
愛瑪看得出來迪生從傍晚開始的惡劣心情到現在都沒有好轉,她的耐性快被耗盡了。
「我發誓,你跟我的前幾任雇主一樣難伺候。」她說。
「你說什麼?」他在陽台門邊突然停下。
「在正常情況下是無所謂,沒有人指望雇主對雇員客氣。」她對他冷冷一下。「但在這種情況下,我不得不指出你可能正在破壞你想要給人的印象。」
她看到他眼中閃過一抹惱怒,知道他完全了解她的意思。
「我們到外面去,」他抓住她的手臂。「我需要透透氣。」
「悉听尊意,施先生。」
「不要用那種語氣對我說話。」
「什麼語氣?」
「好像你在對桀驁不馴的笨蛋說話。」
「我向你保證,我並沒有視你為笨蛋,無論是否桀驁不馴。」她嘀咕著隨他來到陽台。「棘手難纏、喜怒無常、時而無禮,但絕不是笨蛋。」
他莫測高深地看她一眼。「只是眾多難伺候的雇主中的另一個?」
「沒錯。」她冷冷一笑。「對了,我的推薦信寫好了沒有?」
「還沒有。」
「你答應過馬上寫的。」她責備。「如果你不健忘,我們有過協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