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巴瑟皺眉思索。「沒有人了解施迪生,更無法預測他的行為及動機。」
「請問你為什麼覺得必須警告我提防施先生另有居心?」
「我良心不安。若非我這個主人失職,你也不會先後任憑柯契敦和施迪生擺布。」
「好奇怪的說法。」她故作不解地看巴瑟一眼。「我沒有任憑任何人擺布。事實上,我自認是世上最幸運的女人。跟施先生訂婚是我夢寐以求的事。」
巴瑟停頓一下,然後點個頭。「既然如此,我也無話可說。萬一事情的發展跟你預期中不一樣,請盡避來找我,我會使你得到妥善的照顧。我最起碼可以做到那一點來彌補我身為主人的失職。」
愛瑪在這時察覺到門口有動靜,她轉頭看到迪生站在那里。他沒有看她,他的目光冷冷地盯著巴瑟。
「我不喜歡撞見我的未婚妻跟別的男人密談,魏巴瑟。」他往書房里移動。「我說得夠不夠明白?」
「非常明白,施迪生。」巴瑟朝愛瑪頷首為禮。「如果我們之間有任何誤會,我道歉,葛小姐。祝你返回倫敦旅途愉快。」他頭也不回地走出書房。
迪生注視愛瑪。她突然感到房里安靜得出奇。
「夢寐以求?」迪生極感興趣地重復。
「我覺得那樣听起來很有戲劇效果。也許等這件事結束,我會考慮從事舞台表演。」
半個小時後,寶莉關上愛瑪的小旅行箱蓋。「你的東西都收拾好了,葛小姐。我會叫人替你把行李搬下樓去。」
「謝謝你,寶莉。」愛瑪環顧簡陋的小臥室,確定沒有遺漏梳子、吊襪帶或拖鞋。職業伴從對自身物品粗心不得。
房里的私人物品只剩下康莎莉的刺繡畫。愛瑪若有所思地望著它。職業伴從對自身物品粗心不得。也許只有同樣從事伴從這種孤寂又沒有前途的工作的女人,才能了解莎莉離開魏家堡時忘了帶走她的刺繡作品是多麼奇怪的事。
「寶莉,你想會不會有人介意我帶走康小姐的刺繡畫?當然啦,我會把畫框留下來。」
「你真的喜歡它嗎?」寶莉有點驚訝地問。
「非常喜歡。」
寶莉咧嘴而笑。「我去問問高太太。但我想不會有問題,堡里沒有人喜歡那東西,我知道高太太會很樂意送你一點紀念品來表示感謝。」
「謝謝。」愛瑪說。
等寶莉離開後,愛瑪走到牆前取下那幅畫。沒想到它拿在手里竟然又厚又重。木頭畫框很容易拆解。她拆下背板時,一封信、幾張鈔票和一小塊繡花手絹掉到地板上。她吃驚地拾起鈔票,迅速數了數,然後不敢置信地又數了一遍。兩百英鎊。
「對伴從來說可不是個小數目。」她低聲驚嘆。
康莎莉不小心留下兩百英鎊也未免太匪夷所思。那筆錢不僅足夠買下一棟小房子,還可以剩下一些來投資。再不濟,總也還可以把房間分租出去靠收租金過日子。
康莎莉不可能忘了藏在畫框里的兩百英鎊。
愛瑪看到收件人是霍茱黎小姐,地址在倫敦。信的內容很短,顯然是在倉促下寫的。
親愛的茱黎︰
請原諒這封信這麼短。我知道你很擔心我。放心,我安然無恙。我的計劃進行得很順利。我已經得到兩百英鎊,兩周內還會再收到五十英鎊。真令人不敢置信。想想看,我們可以拿兩百五十英鎊做什麼。
別焦急。只要能使我們兩個月兌離伴從生涯,冒再大的險也值得。
我等不及這件事結束。我會在這個月內與你會合,到時我們再一起去找房子。
莎莉
又及︰我繡了這條奇花異草的手絹送給你收藏。等我們有自己的小屋時,你就可以有真正的花園了。
愛瑪望著信發呆,直到走廊上的聲響使她回過神來。寶莉帶人來搬行李了。
她急忙撩起裙子,把信、鈔票和手絹塞進綁在腰際的小布袋里。她剛把裙子放下,寶莉和男僕就出現在門口。
「亞柏來幫你搬行李了,葛小姐。對了,高太太說你可以把那幅刺繡帶走。」
愛瑪清清喉嚨。「請代我向她致謝。」
她看著亞柏扛起她的旅行箱,心想有件事是可以確定的。不管康莎莉從魏家堡消失的那夜還發生了什麼事,她的東西都不是她自己打包的。收拾行李的另有其人。那個人並不知道刺繡畫後面藏著錢。
被開除的伴從沒有把錢帶走的理由寥寥可數。每個理由對康莎莉的命運都是不祥之兆。愛瑪在門口暫停,回頭看了室內最後一眼。她的第一印象果然正確。它不僅簡陋得令人沮喪,還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她快步走向樓梯,很高興就要離開魏家堡了。
第六章
「我早就知道這會很好玩。」蕾蒂步伐輕快地走進倫敦寓所前門。「我不是說過你很有潛力嗎?」
「好像吧!」愛瑪說。她解開軟帽系繩,尾隨她的前任雇主走進玄關。跟蕾蒂一起逛街很花力氣,她迫切需要喝杯茶。
「我的裁縫師知道該怎麼突顯你的胸部。」蕾蒂滿意地說。
「你不覺得她替我設計的衣裳領口開得太低了一點嗎?」愛瑪狐疑地問。
「沒那回事。低領現在正流行。」
「你說是就是。」愛瑪敷衍道。
訂做新衣的費用遠非她的薪水所能負擔。不知道她能不能說服迪生在這件事結束後讓她留著那些衣服。一定有地方可以讓人像典當首飾銀器那樣典當衣服。
「如果你不介意,蕾蒂,我想回房喝茶休息。」愛瑪朝樓梯走去。
「快去吧,愛瑪。趁現在有空時盡量多休息。光是下星期,我就替你接受了十幾場晚宴邀請,更不用說那些非去不可的午茶邀約。」
幸好她不必在累人的社交界待很久,愛瑪在上樓時心想。
她如釋重負地打開她的臥室房門。不同於魏家堡那間陰郁的斗室,這個房間有黃白條紋的壁紙和窗簾,看來明亮又令人心情愉快,透過窗戶還可以看到街道對面綠意盎然的公園。
她月兌掉新披風,坐在寫字桌邊。敲門聲響起。希望是僕人送茶來了。
「請進。」
女僕蓓絲和兩個男僕出現在房門口。他們三個懷里都堆滿大大小小的購物紙盒。
「夫人叫我來整理你新買的衣物。」蓓絲興奮地說。「她還叫我當你的貼身女僕。」
貼身女僕。回到倫敦兩天以來的生活確實變得很不一樣,愛瑪心想。她覺得自己好像置身在童話故事之中。看著房里堆積如山的紙盒,她知道她別想休息了。蓓絲一定會想檢視每雙新手套、每頂新帽子和每件新襯裙。
散步會比喝茶更能振作精神。她需要暫時拋開新工作沒完沒了的要求。何況她確實有件私事要處理了。
「好的,蓓絲。」愛瑪起身走向衣櫥,拿出幾分鐘前才掛進去的披風。「如果費夫人問起我,請告訴她我去公園散步了。」
「要不要叫個男僕陪你去,葛小姐?」
「不用了,我想我還可以自己過馬路。」
「但你認為你應該獨自去散步嗎?」
愛瑪揚起眉毛。「天哪,有何不可?我獨自去公園散步過許多次。」
蓓絲脹紅了臉,看來十分不自在。「但那是在你跟施先生訂婚之前。」
愛瑪瞠目以對。「拜托,蓓絲,你在擔心我的名聲嗎?」
蓓絲低眉垂睫。「呃,只不過是訂了婚的淑女應該謹言慎行。」
「別忘了不久前我還是費夫人的伴從,蓓絲。」愛瑪厲聲道。「我向你保證,謹言慎行是我的看家本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