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中時,他們考上不同的學校。他家跟新學校的距離說近不近,說遠又不遠,通車略嫌浪費,所以他興起一個念頭,想騎腳踏車去上學;而從國中開始就騎車上學的她自然成為他第一個想到的理想教練。
她大方出借愛車供他練習用,提議以附近的公園當訓練場地。
對于自己的要求,她總是表現得義不容辭,而他也接受得理所當然,只因他們之間實在太熟了,熟到沒有顧忌,仿佛家人一樣。也許正因為如此,他才會遲遲沒察覺自己的心意吧。
那天練到傍晚,要各自回家吃飯時,她自告奮勇要載他去公車站。
「我的腳踏車剛裝了可以站人的踏腳,你就讓我載載看嘛。」
見她躍躍欲試,他也沒想太多,隨性地便答應,接著馬上後悔了,因為要給一個體重比自己輕的人載本來就是不智之舉。
「……車身在晃耶。」他不得不提醒她。
「放心,上路騎穩以後就不會了。」
她的保證並未使他安心,而事實證明他的預感很準。
原本他們是要轉彎繞過那個斜坡的,但她掌握不好龍頭,手一滑,再一個煞車不及,腳踏車就這麼從坡上沖了下去,嚇得兩人同時驚恐大叫。
到了坡底,終于還是翻車了,二人相繼跌到草叢里,滾了好幾圈。
當他們坐起身來,第一句話是異口同聲問︰
「你沒事吧?」
「你沒事吧?」
視線所及,見到彼此一身狼狽,他們先是一陣沉默,然後,不記得是誰先笑了一聲,而後另一人也跟著笑了,最後誰也不明白是為了什麼,他們相對哈哈大笑起來。
「唉,我就說太勉強了。」
「不試試看怎麼曉得勉不勉強?」
「強詞奪理。」
「好啦,我知道是我理虧,所以不跟你收學費了……哎唷,拜托別再笑了……我肚子好痛……」她夸張地開始打滾。
夕陽下,他凝視那張笑臉,不覺慢慢、慢慢收住了笑。
是晚霞太過燦爛,還是空氣里的愉悅分子擦撞到他的心,他也不明白,胸口突然涌現一種無法確切描繪的情感,像亂流一樣竄流不止,溫度幾乎可說是滾燙的,卻一點痛楚也沒有,只是讓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心底深處產生一股強烈的渴望,想將面前這幅景致仔仔細細刻印在腦海里,連她發絲沾上的那根青草也不遺漏永久收藏。
就是在那一剎那,他終于發現,自己好像喜歡上她了。
但是,她呢?
第二章
如果問她喜不喜歡他,那是注定得不到答案的,因為連想也沒想過的事,要人從何作答呢?
只能說,至今她依然認為,當年找他搭檔是她這輩子做過最正確的決定。別看她好像凡事不拘小節,其實在下決定之前,她也是經過一番深思熟慮的。
即使爸爸在提起羅家那小子時,總用不屑的口吻,說是厚顏老羅愛吹牛;然而國中同班後,她發現說他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確實不為過。
因為他們其它主科的成績相距不大。唯獨各有國文跟數學的弱項。所以每逢「老子大對決」,只要比到兒女課業,雙方一定互戳這死穴,最後兩敗俱傷。
若非長輩們這麼愛沒事找事做,她也不會產生互利合作的念頭;不過在一開始她並沒有足夠強烈的意願,所以遲遲沒行動。盡避自認不是小心眼的人,但從小听老爸說長道短,她對他雖談不上排斥,也難以稱上有好感。
開始對他產生興趣,源于他那次升旗結束後的姍姍來遲。
別人遲到不稀奇,可是听說他從開學的一個月以來,每天都是第一個抵達教室幫忙開門窗的人,比值日生還勤快。這樣的狀況實屬難得,所以當他走進教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到他身上,講台上,老師也難掩驚奇地問;「羅沐馳,你今天怎麼遲到啊?」
他不疾不徐地回答︰「嗯,我扶老太太過馬路,耽誤了點時間。」
此言一出,不知為何,全班都笑翻了,包括她在內。
事後想想,這到底有什麼好笑的?大概是因為那听來實在像個蹩腳的借口。說是鬧鐘沒響或公車遲來都好,這種做錯事還自我善良化的喜感,就像到別人家偷食後自首時說「我只是想幫你們試試過期了沒」一樣。
可能是見大家笑得太開心,老師也不禁笑了,倒也沒說什麼,只是叫他就座準備上課。
望著他走到座位上,她第一次覺得,這家伙還滿有意思的。
***獨家制作***bbs.***
羅沐馳這個人,功課好、人緣佳、辦事負責、為人熱心——這是她那段日子的觀察結果。咦!居然沒負評?哇,她還真是客觀呢。
像他這種搶盡鋒頭的人,本來就具有在學生時代成為風雲人物的特質,加上他長得不錯,個子又是班上數一數二的,理所當然吸引異性注目。至于她自己嘛……也許一開始觀察他的動機就別有所圖,所以反而失去了幻想空間。
雖然他是公認的好學生,卻不是那種標準乖乖牌,還會帶頭作怪。回想起來,那時用立可白在書包上涂鴉好像就是他帶起的風潮吧。
不過他不像那些會在書包上涂寫髒話還自以為很酷的男同學,而是在書包上畫了一張線條細膩的人物圖像,那個人物是濟公。
常有人問他為什麼要把濟公畫在書包上,他會說︰「這是護身符。」
得到這個答案,發問者通常不會滿足,而會接著這麼問;「那他手上這把蒲扇,扇面上的這些正字標記又代表什麼?」
「功德簿。」
「什麼?誰的啊?」
「我的。」
「啥?你是說,這些都是你的行善記錄?把這種東西記在書包上干嘛椰吧?」
「那你說軍人為什麼要把勛章掛在身上?」
「好好好,我服了你!」到這個地步,很少有人能無動于衷不發笑的,還有人曾調侃;「那請問扶老太太過馬路是哪一筆啊?」
而他還當真拿起書包端詳比劃,沉吟道;「大概是這附近吧?要找找看。」
「哈哈哈哈,你在耍寶啊!」
「我是說真的。」
其實他真的是說真的,無奈好像沒太多人相信,所以在他們很熟之後,談及此事,她也只能憋著笑安慰他說︰「至少你的公民與道德考了很高的分數嘛。」
總之,因為他的濟公圖在班上小有名氣,後來她還目睹有人拿著自己的書包來拜托他,請他在上面畫個文曲星,卻被他婉拒了。
「對不起,我的原則是只幫自己畫護身符。」
喔哦,不錯,原來他不是沒原則的濫好人啊。
隨著觀察,不知不覺間,她好像越來越欣賞他了,甚至還有種微妙的預感,覺得他們似乎可以成為朋友。
既然沒利益的善事他都能做得那麼盡興了,那有利益的事他應該不至于推辭吧?何況他們有相似的生長環境,很有機會達成共識,而有了共識就不難共事嘛。基于這樣的假設,她就在那天請他吃冰的良機,對他提出了計畫。
結果他們的合作不只比想象中愉快很多,還維持了一段為時不短的日子。
結果他們不只成為朋友,而且還是很好的朋友。
當交情日漸深厚,一開始單純為了互惠的心態慢慢變質,久而久之,為對方著想仿佛成為本能,是件再自然不過的事。
那一次,他們一同被分配到要打掃二樓教師辦公室旁的那塊空地,靠近窗台有好幾個盆栽,其中有一外型奇突的植物立刻奪得她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