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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葫蘆 第24頁

作者︰秋風醉

金蝙蝠的徒兒見狀,也不多言,隨師父而去。

地上只余一具尚未冰涼的死尸,在場眾人互視片刻,一時無言。

……無論如何,幸好平安無事。

虛驚一場,鎮天鏢局安然無恙。

後院,幾個孩子嘻嘻哈哈地放著紙鳶,一片生機蓬勃,讓人幾乎要忘了前幾日此處才險遭危難。紀雲深坐在石凳上,遠遠看著他們,唇邊含笑。身後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傳來,她笑容頓了頓,沒有回頭。

「師姐。」低沉的嗓音帶著些無奈,和一絲不知所措。

「欸。」依然不回頭。

秦軒蹙眉抿唇,繞到她面前。「師姐。」

她總算看他一眼,點頭。「嗯。」冷冷淡淡。

他盯著她半晌,頹喪地垂下肩。這幾日師姐對他格外冷淡,他卻想破頭也琢磨不出原因。

……索性直接問吧。「師姐……我做錯了什麼嗎?」

她總算正視他,微微一笑。「哦。」

一陣長長的沉默。

見他手足無措的模樣,她總算稍緩了臉色。「師弟,棄劍對敵的斗法,你是自哪兒學來的?」

他一怔。師姐是指……那日與金蝙蝠交手的事嗎?

她語氣不好地道︰「那日若非師祖和師父正好在場,出手相救,你早讓金蝙蝠的徒弟殺了!」她當然明白他是為救自己才出此下策,但如此草率地不顧自身性命,若因此喪命……那一幕,至今回想起來仍心有余悸。

他恍然大悟。原來……師姐是在氣這個。心頭柔情乍起,他輕聲問道︰「那,師姐,易地而處,妳會怎麼做?」

「我--」當然會……

--盡己所能地保護他。

自她眼中看出答案,他笑了。「師姐……我們的心情並無分別。」

並無分別?她望著他,有些出神。他是她師弟,保護他從來就是理所當然的,但她從未想過……他也有要保護自己的念頭。

是啊……他已不是那個凡事要自己指點、要自己操心的小師弟了。

而是,而是……而是甚麼呢?她驀地有些迷惘。一件自己一直認定的事,在不知不覺中變了,而她……直到現在才徹徹底底地醒悟。

他,想要,並且能夠--保護她。

說不出心頭是甚麼滋味,欣喜?感動?惆悵?或許還摻著一絲甜意,因為……他想保護她……

一向是她在照料人,上回卻被他照料。

一向是她想保護他,如今……

不一樣了。

那道蒙朧的界線,首次以如此清晰的姿態浮現。

師弟與師姐;男與女……

後來,因緣際會之不得知金蝙蝠一事的始末,鎮天鏢局中人無不啼笑皆非。

原來金蝙蝠的佷兒愛尋花問柳,成日留連風月場所,因此……不幸染疾。

上回由醉老頭押解的「玉露膏」,正是醫治花柳病的良藥,那律儒公子不知自哪兒听得了消息,索求不成,便動了劫鏢的念頭。

他伯父雖是金蝙蝠,他本身卻不諳武藝,沒認識什麼江湖朋友,只能將平日跟他廝混的地痞流氓請出,當然兩三下就被打得落花流水。那群地痞從此成了驚弓之鳥,只要听到鎮天鏢局的名號便聞風而逃,是以那日在林中認出秦軒才如此驚懼。

「這麼說來,咱們鏢局可真受了無妄之災。」紀雲深知悉緣由,忍不住笑了出來。「不知金蝙蝠會怎麼對付他?」再怎麼說也有血緣關系,該不會真殺了他吧?

「妳還沒听說嗎?」秦涼坐在她身旁,先是有些驚訝,隨即像是想起什麼趣事,掩嘴抑笑。「他一早被人發現躺在大街上,全身光溜溜的,只罩了塊破布,總算還留有一絲顏面。」

紀雲深瞠大眼,想象那畫面,不禁大笑出聲。

「軒兒也瞧見了,他看得可仔細呢,是吧?」見對面的秦軒一直沒搭腔,秦涼笑咪咪地想逗他開口。

「師父……」他哪有!秦軒面有窘色。

「那律儒公子一身細皮女敕肉,倒比姑娘家還嬌啊,你說對吧?」秦涼笑容滿面,仍不放過他。唉,這麼陣子沒見,這徒兒依然這麼悶呼呼的,不逗逗他說話怎麼成?

「……徒兒沒注意。」

紀雲深笑睨他一眼,知他招架不住,出言解圍︰「今早在市集听一位大嬸說,律儒公子年近三十五,師父怎麼像在說個俊俏少年似的?」

「那有啥稀奇?他養尊處優,說不定還有服食甚麼靈丹妙藥……」頓了頓,秦涼嘿嘿一笑。「可惜他不懂,練咱們流雲派的內功可勝過任何靈丹妙藥。你們瞧師祖就明白,他可不是駐顏有術,而是本門內功修練得越精湛,就越瞧不出歲數。偷偷告訴你們……你們師祖可有六十幾歲了!」

咦?!六……六十幾歲?!二人驚愕。那日他們拜見了這位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師祖,還訝異他外貌看來似只有三十多歲,壓根沒想到他竟已屆花甲之年。

見到他們夸張的表情轉換,她笑得更開心。「你們季師伯年紀也老大不小了,看來不也俊得很?你們兩小子將來必也這樣,越活越年輕啦!」

三人久別重逢,原有一肚子話要說,就這麼說說笑笑,一下午轉眼流逝,不過多半是秦涼與紀雲深開的口,秦軒偶爾才插上一兩句。

直到夕陽西斜,秦涼才自座上起身,對他們道︰「你們師祖這回找我來是有正經事得辦。正好你們也打算這幾日動身,就先去季家莊吧。待辦完正事,你們倆再雲游四海去。我跟你們師祖有要事先走,可能會比你們晚些到,」唇邊染笑,注視二人,神色欣慰。

她看著他們長大,豈會瞧不出他倆之間若有若無的情愫?一個微笑,一個眼神,眼底眉梢的輕回低轉早泄了底,更別提軒兒為了雲深連命都不顧,只不過他們倆仍似懵懵懂懂,當局者迷啊。

她這個作師父的也無須多管閑事加以點破,待他們結伴雲游,終有一日能察覺「情」字早深烙心底……

「師父,是為了什麼要緊事啊?」紀雲深不禁好奇。

秦涼笑著拍拍她的肩。「妳師祖要將掌門人的位置傳給季師伯,這夠要緊吧?」望著她,暗暗嘆息一聲。唉,幾年不見,雲深的眉目長相越發有她的影子……

雲深的性子跟自己較像,半點也不似她生母,一生該快樂得多吧……憶起故人,眸色微黯。

一直隱隱害怕雲深步上其母後塵,為情所困,如今見她無憂無慮、笑口常開,秦涼比誰都高興。收養紀雲深本是意外,現在她卻深深感謝老天的安排。雲深伴她度過她最感寂寞的日子,也讓她對親如姊妹的故友有了交代。

昏黃的余暉映在面前二人身上,她凝視他們,溫柔微笑。

這兩個徒兒,是她一生的驕傲。

一場熱鬧的餞別宴後,便要啟程。

將行李安置好,二人雇了輛馬車,眾人在門前送行。

袁家三個孩子均雙目含淚,依依不舍地揪著紀雲深的衣襬。

袁朗日扁著嘴,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雲深姐姐……妳不要走好不好?」

紀雲深笑著依次模模他們的頭。「你們三個乖乖的,要听爹娘的話,下回我來再帶你們玩。」

袁鎮天夫婦又好笑又無奈,只得強拉走三個不肯放手的小蘿卜頭。

紀雲深與秦軒跟大伙兒道別過,轉身便欲上車。

「秦……秦公子!」忽然一聲呼喊傳來,跟著一個嬌小人影自人群後鑽出--那是鏢局內的一名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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