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搖頭。
袁鎮天望著他,笑了,伸手豪邁地拍拍他的背。「你這小子平日話不大多,可我就是猜著你會來,你說奇不奇怪?」他們相識雖只幾個年頭,但彼此肝膽相照,他會在危急關頭執意留下並不足為奇。
他也笑了。「是嗎?」
明白勸也勸不動,還能如何?輕嘆一聲。「不怕你師姐難過?」
端坐的身子震了震,很快歸于平靜。「要反悔,只怕也遲了。」手指搭上劍柄。
話剛出口,踫一聲,前方的朱漆大門向兩旁分飛。
三人昂首闊步邁入,在二人面前十步之遙停住。
當先的矮小老者身披瓖金邊的黑斗篷,雙頰凹陷,一雙利眼閃著精光,望著好整以暇坐在石凳上的二人,冷哼一聲。「鎮天鏢局好大的架子。」
袁鎮天笑著起身。「言重了。再怎麼大,也大不過破門而入的客人。」對方既是來找碴兒的,他也犯不著費力擺什麼客氣了。
「哼,倒是有那麼點膽識。」老者冷冷地看向仍舊端坐的男子,心思一轉,已猜出其身分,鼻中哼了兩聲。「原來是秦少俠。久仰、久仰。老夫這『金蝙蝠』倒不及秦大俠的好輕功,沒能『劫光掠影』。」
秦軒起身,表情沒太大變化,對他的冷言冷語不作反應。
老者打量他一番,冷笑,指向身旁的黑衣男子。「這徒兒跟了我幾年,武藝尚可,就請秦少俠指點一番了,」
見對方撂下話來,袁鎮天不敢輕忽,舉起金刀,秦軒見狀也跟著拔劍。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一陣輕笑忽自牆外傳來,清清楚楚傳入眾人耳中。
這笑聲……秦軒心頭大震,朝聲源瞧去,見到一抹再熟悉不過的青色身影飄然越牆而入。
「這麼大的陣仗,少了我怎麼成?」
秦軒攬緊眉,面色難看地瞪著來人。
紀雲深笑著走近他身邊。「師弟,你可真不夠意思,只準自己一人講義氣啊?」
秦軒惱怒地抿唇,低嚷︰「妳來了,嫂夫人跟三個孩子怎麼辦?」
像早料到他會這麼問,她微笑。「放心吧,我找醉老頭替我看著了。他不喝酒時絕對保護得了他們。」
沒告訴他,自己將醉老頭的藏酒全丟到地窖鎖了起來,順便告誡他,若沾了一滴酒,那批酒說不定會……遭到天災人禍甚麼的,唉,她也不知道。
他將唇抿得更緊。「妳……」他真正、真正惱的……不是那件事啊!
她嫣然一笑。「你想得到,我自然也想得到。」瞅著他,柔聲道︰「師弟,你忘了嗎?我們兩人合起來,可是有『情』有『義』,缺一不可啊!」
他身軀一震,凝望著她,神色漸漸轉柔,心中涌上一股暖意。
缺一不可嗎……
那,死也死一雙。
「不管你們有情有義也好,無情無義也罷,都注定死在一塊兒!」金蝙蝠冷笑幾聲,目光如炬地在他們身上掃了一遍。
紀雲深迎上他的視線,笑意未減,絲毫不懼。
「您徒兒對我師弟,而跟您老過招的自然是袁大哥了。至于我嘛……」長劍倏地出鞘,指向在場另一名瘦小男子。「就請這位朋友指點一番了。」
那男子神色一驚,頓時面色如土。
金蝙蝠冷哼一聲,看也不看他一眼。「老夫一人對付你們兩個小輩便綽綽有余!」拔出鬼頭刀就朝他們招呼去。
雙方瞬間動了手,刀光劍影交織一片。
金蝙蝠招式凌厲老辣,一開始袁、紀二人尚能應付他的攻勢,但時候一長,他不見勢弱,反而越戰越強,使二人漸感不支。另一頭,秦軒與金蝙蝠的徒弟斗得如火如荼,已察覺他武藝略遜自己一籌,但要取勝依然不易。
眼看袁鎮天和紀雲深那方情勢越發凶險,秦軒心急之下,連使出三招快劍逼退對方,正好瞥見金蝙蝠一刀直直砍向紀雲深胸口,她與袁鎮天卻無暇擋下!
他大驚失色,毫不猶豫地將手中長劍擲向金蝙蝠,要逼他自救,全沒顧慮自己頓時成了手無寸鐵、任人宰割的情況。
金蝙蝠正欣喜自己殺著將成,忽然劍光一閃,一柄長劍朝自己疾飛而來,他側身一閃,刀勢緩了緩,此時耳中忽听到「鐺!」一聲,手上的鬼頭刀竟被一股強勁力道帶偏,不禁大吃一驚。
轉頭一瞧,徒兒手中的武器也被打落,知道有高人暗中發暗器相助,怒極大喝︰「何方小賊,鬼鬼祟祟?」
一陣溫和笑聲傳來,跟著兩道身影飄飄自牆檐躍下。「多年未見,金老先生依舊清健如昔啊!」
金蝙蝠瞇眼一瞧,不由得一愕,隨即回歸常色,淡漠響應︰「原來是邵大俠。」這兩個小輩的招式同屬流雲派,想來是他徒孫一輩……
丙然見他微笑道︰「金老先生怎麼這麼好興致,指導起我徒孫們功夫來了?」
金蝙蝠雙目向上一翻,冷冷一哼。
徒孫?!紀雲深和秦軒極是驚愕,不禁愣愣望著他。他是……師祖?
再一瞧他身邊還有一人,那是--
「師父!」異口同聲的叫喚充滿欣喜之情。
二人拔足奔向秦涼,全沒料到會在此見到她,不禁又驚又喜。
秦涼見到徒兒,也是滿面笑意。「兩個乖徒兒,許久沒見啦!」
白衣男子微笑不改,又道︰「他們兩人年紀輕,想必金老先生也不是真要下殺手,而是考驗他們的武藝罷了。」
金蝙蝠冷笑數聲。「你不用拐彎抹角,要說我金蝙蝠以大欺小也罷,總之對方欺到老夫頭上來,老夫可不管老少,一律加倍奉還!」
甭立一旁的袁鎮天上前,朗聲詢問︰「敢問鎮天鏢局是哪點犯到您老人家了?」
金蝙蝠冷冰地掃他一眼。「鎮天鏢局的人打傷我佷兒,更不將老夫放在眼里,狂妄得很哪!」
袁鎮天大感錯愕。「敢問令佷尊姓大名?」難道他不是單純上門找碴兒?
「明明就是你們傷了我們家律儒公子,更搶了他的『玉露膏』,現在還想抵賴?」搶上前開口的是隨金蝙蝠而來的瘦小男子。
袁鎮天沉聲道︰「那『玉露膏』是京城一位大富賈托的鏢,並非奪來,何況袁某從不認識一位名喚律儒的公子。」目光銳利地看向他,已猜到事端八成由他而起。
「你……你還狡辯!」那瘦小男子被他瞪得心虛,氣勢頓時弱了。公子要他來確認鎮天鏢局被金蝙蝠親手毀去,沒想到陡生變故,情況似乎不妙……
金蝙蝠見他吞吞吐吐,目中頓露凶光,直直地看著他。這瘦小男子是他佷兒的屬下,前些日子佷兒捎信給他,說江南的鎮天鏢局凶橫霸道,搶了他好不容易覓得的藥材,更在他報出「金蝙蝠」的名號時全然不將其放在眼里。
他對這佷兒倒沒幾分在意,不過自己對名頭響亮的鎮天鏢局本來就看不順眼,听說他們如此囂張,又料定向來懦弱的佷兒不敢蒙騙自己,便親自殺到江南要讓他們知道厲害,沒想到佷兒竟敢向天借膽蒙騙他!
他心高氣傲,此次被人擺了一道,實是奇恥大辱,頓時所有怒氣全數移轉至那混帳佷兒身上,銳利的鬼頭刀瞬間貼上瘦小男子的頸項。
瘦小男子雙腿打顫,只嚇得屁滾尿流。「金……金老爺子饒命!這一切都是……都是律儒公子的主意,小的……小的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金蝙蝠眼中精光一閃,微微冷笑。「很好、很好,」倏地一掌重重擊中他胸口,使他狂噴鮮血,當場斃命。
抬眸瞧了其它人一眼,心忖有這姓邵的在此,自己也討不了好,便打消了誅滅鏢局的主意,飛身離去,找那膽大包天的佷兒算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