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登入注冊
夜間

辭君劍 第22頁

作者︰竟陵

這是說……楊家早說好的了?捂著發疼的心口,他顫聲道︰「為什麼……」

「我嫁給你,」柳陌偏過頭,看著臉色慘白的丈夫,「本就是為了這一天。」

「妳--」

「放開她!」方才攻擊山碧的蒙面人忽然出聲。「你們已是窮途末路,放了柳陌,我便饒寒山碧一命。」

「原來是你!」驚怒地看著洗塵寰,寒山碧咽下一口喉頭的氣血,忽然笑起來,「哈哈哈……是我多問了。」他轉向柳陌,用一種她從未見過的眼光,「我還需要知道什麼呢?也難怪妳不要我的成全。」

柳陌心中驚疑,乍听洗塵寰的聲音,她也十分訝異,怎麼會是他?莫非爹……難怪傷亡比她所想要慘重得這麼多……

「山碧!」忽然,寒江月將柳陌往山碧一推,舉劍往洗塵寰剌去。「你帶她走!我會與你會合!」

「大姊,我不能留下妳!」

「飛光也在這兒。」擋住洗塵寰一劍,江月匆匆道︰「你受了傷,快押她走吧,記住,絕不能饒她!」

「大姊……」明白大姊心意,他知道自己需負起怎樣的責任,「我等妳!」寒山碧心一定,扣住妻子,在洗塵寰追趕過來之前,往內園最幽深的地方去。

柳陌為他所制,只得隨著他的腳步。也好,就讓一切背叛都呈現在他眼前吧……

原是最靜謐的庭園,如今卻因整個燒紅的天空而顯得詭魅。

雜沓的腳步伴隨紛亂的心跳,愈往青蓮池,愈撞進柳陌心底。

「過來。」寒山碧面無表情,簡短地道,帶著楊柳陌乘上小舫,這閑情之物竟在此時成了逃命之鑰。他迅速地用纜舫的繩捆住她,看著這個和相遇時相仿的情景,山碧只覺萬分諷刺。

劃到石橋之下,幾個動作按開了機關,只見石橋下緩緩推開一個洞口,他帶著她進入,乘上另一艘小舟。

一路上他們沉默著,各有心思。

再轉一彎,寒山碧看著另一頭,忽然動作一僵--

原該是陰暗的石巷另一端竟漫布火光,看來已有多人在洞內等候多時!

寒山碧楞住無法言語,只覺胸中更疼。這秘道向來隱密,只有寒玉莊莊主至親才知道,乃最後逃命的關鍵,為什麼會為賊人所知?

或許該承認,是誰已很明顯……

柳陌別過臉,知道他看見了什麼。她沒有再轉頭,默默地看向遠方,不願去想他此時臉上的神情。事情到此,最多便是同歸于盡了……

不意他卻繼續往那群拿著火把的黑衣人劃去。

她驚訝極了。他是知道自己逃不掉嗎?

當他們愈來愈靠近黑衣人的船只,柳陌覺得自己的心跳趨于緩和。她認出了為首的蒙面人是二哥。或許……這是她最後一個見到的親人了……

她昂起臉。

三尺之距。正當為首蒙面人眼神露出戒備,其余黑衣人個個等著主子發令時,寒山碧搖晃地站了起來,在小舟上虛弱地靠著石壁,拉緊柳陌的手。

「少莊主……」為首黑衣人正欲開口,話語末盡,忽然--

一聲巨響,眼前走投無路,明明非要投降的兩人,竟消失于石壁之內。

第七章

白日重臨大地,然而眼前的景致卻已經與昨日所見大不相同。他佇立其中,游目凝視著這傾頹在一夜之間的天下名莊。

楊允朝得到了他要的。但他的冀望卻被遺落在重重疊疊的敗瓦之間。

妳去了哪里?妳,還活著嗎……

洗塵寰眼中交橫著血絲。昨夜一夜的屠殺,身體已經疲憊,但是他胸中記掛著她,沒有見到她,不肯輕易離開。

她在寒山碧面前道破一切的時候,他滿心激蕩的感到歡喜。

即使早已經從楊允朝那里知道她出嫁的因由,總不如听她親口說明來得踏實;更何況,昨夜她是當著寒山碧的面,斬斷了兩人之間的所有可能。可他沒料到的是,如困獸一般的寒山碧,竟能挾持柳陌殺出重圍,進而行蹤不明。

表明身分的柳陌,落到了寒山碧手里,那還有活路嗎……

他心焦如焚,卻無計可施。唯一能掌握的,是這處寒玉莊的廢墟。在這兒押下寒山碧可能惦念親人因而自投羅網的賭注。

一夜酣戰,對手又是寒玉莊最負盛名的一對俠侶,如今他的鬢發已然凌亂不堪,黑色夜行衣上也是遍布血污。為了取勝,他已付出了五髒六腑的沉傷作為代價,他真正要的,竟還沒辦法收納在懷里珍藏,他如何能松懈……

一方白絹拂上他的額頭,他訝異地抬起頭,看見的卻是一臉憂心的七妹。

他掩飾失望而故作輕松,「妳怎麼也還沒走?」

「因為你不肯離開。」卓荷衣揚起眼睫,含帶深意地望定他,「洗華莊的人都在等著你,一起回去駱山。」

「不必等我。」他簡潔地拋下這話,卻被荷衣更快的言語疊上。

「因為你要等到她出現?」

「妳既然明白……」他聲音透露出一絲疲倦,卻仍不改立場,「就可以回去了。去做妳應該做的事。」

「我應該做的事嗎……」荷衣黯然一笑,眼眸中掠過一道哀傷,

洗塵寰眉頭微皺,他努力想要睜著眼楮看清楚荷衣,拾起手卻感到一陣昏眩。他突然意識到荷衣對他做了什麼,怒氣正要發作……終究卻只能向前撲倒在荷衣的懷抱之中。

--我應該做的事,不是放任你為她執迷而傷害自己。

她使力撐住他身體的重量,叫來洗華莊的弟子,將洗塵寰搬進了馬車。

她坐進馬車,讓他枕在自己膝上,手指輕巧地理順他的亂發。她低聲對已經沒有意識的洗塵寰輕道︰「我知道你不要我這麼做,可是你確實需要休息……」

昨晚跟洗塵寰交手的男子出招有多拼命,她是看見的。即使四哥最終仍是殺了他,也是一番苦戰下的結果。

「出發!」卓荷衣揚聲,馬蹄悍然卷起了塵土,雜沓而逐漸渺茫。

陰影之處,分離出另一道頎長的影子。

男子身上有著與洗塵寰相仿的血漬,視線緊緊追隨著遠去的馬車,仇恨的火簇第一次在他干淨的眼中躍動,而比恨意更加濃稠的,是悲傷與難以分辨的怨妒。

一個飛身縱步,他奔進已然破敗的寒玉莊,在一具又一具交錯堆棧的尸身之間,將如今冰冷的面目與昔日的表情印照重疊。

昨日人面笑顏,今朝僵冷凋蔽。他竟不知自己該如何落淚哭訴。

礪石之間,他找到了他的陶師兄。他雙膝跪跌,發顫的手指按住陶飛光的尸體。啞聲的哭,遂從他的喉頭開始釋放,像是一種淒涼的啼鳴,要將全部勉強鎮壓的軟弱在這一刻都告訴他的大師兄,因為他向來是個溫暖得听他說話的好大哥……

良久。他低啞的聲音逐漸微弱而消失。他用手抹抹臉,表情凝肅地從亂石中刨出陶飛光以及其它人的尸體,想要將他們帶到寒玉莊的墓地安葬。

然而一刨出陶飛光的尸身,接著呈現出來的卻是一張污濁但熟悉的面容。

「大姊!」寒山碧心神震顫。

他的大師兄,至死仍然守護了他的大姊。

那年的雪積得特別深,一路走來,庭園里的人工湖都已灰蒙蒙一片,湖畔種植的垂楊槐木枝頭則都棲上了霜。

山碧推開門,抖落一身雪花,卻見負傷的寒江月不知何時撐起了窗,獨自站在窗邊,眺望著湖上落滿雪的涼亭。

「大姊!」他驚訝道,忙著放下藥汁,迅速將窗掩上,阻絕淒冷寒意。「妳傷還未好,怎麼下床了?關大夫說妳需要好好調養的。」

上一頁 回目錄 下一頁

單擊鍵盤左右鍵(← →)可以上下翻頁

加入書簽|返回書頁|返回首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