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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 第23頁

作者︰譚曙

「偏偏!」他憤憤地睜開眼,果然是那只小狐狸,偏偏見他醒來,露出一抹得意的神色,跑到旁邊,叼起一只不知從哪里弄來的風箏,跑回他面前。

「你讓我給你放風箏?」山頂上怎麼放風箏?而且,風又這麼小。

偏偏直點頭。在它的腦袋里,只要有風箏,就能飛上天,何況,不要以為它不懂,它可知道他和止虛都有很厲害的本領。它沖他眨著眼,很堅定不移地期待著,看樣子他不答應它是決不會罷休的。

「好,我給你放。」這個小家伙,不是指使他,就是破壞他的東西,他們上輩子是不是有仇……對哦,是有仇,可是,難道偏偏一直記仇記到現在,那些孟婆湯豈不是白喝了?他逼偏偏喝孟婆湯,現在偏偏反過來欺負他,這是不是叫做報應?

魏然則取出一道符,燒燃,口中念念有詞,山上憑空便起了一陣風,他把風箏一放,風箏借力扶搖而上。這只風箏是一只燕子。燕子飛呀飛,飛上去好高,好遠,直到成了一個小黑點、偏偏在旁邊蹦來蹦去,大尾巴搖啊搖,像一把美麗輕盈的羽扇。這把羽扇搖著搖著,突然轉了方向,奔向走過來的止虛,一跳一躍,竄到他懷里。

「師傅!」魏然則將風箏系在樹上,走過去,「你是要出門嗎?」他早上看見仙鶴餃著信箋飛來,不知是哪位神仙找師傅。

「我要前往蓬萊赴會,這里就交給你了,好好看著偏偏,」止虛將偏偏放到地上,叮囑道,「你也不要老是跟他搗亂,听到沒?」

偏偏听到了,也听懂了,知道他要出門不帶著它,緊緊攀著他的手臂不放。

「你也想去?」

「嗚——嗚——」偏偏低聲叫著,眼楮眨個不停。

「不成,人家可沒請你。」止虛輕輕松開它的爪子,不料它改變策略,死死咬住他的衣袖,一副奮斗到底的架勢。

止虛稍稍扳起臉,「偏偏,不得胡鬧!」現在縱容它,將來必定無法無天。

他在罵它。

偏偏委屈地瞪大眼,確信他是真的不打算帶它一起,眼眶馬上就紅了,水汪汪地蓄滿淚。然後,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它松開袖子,「嗖」的一聲向崖下沖去。

它在干什麼,以死相逼嗎?它跟誰學的這些鬼主意?還是,上輩子的狡猾奸詐一點不落地保留了下來?

止虛凌空一抓,偏偏迅速下墜的小身體像風箏一樣被牽了回去。被逮回來的偏偏非但沒有半點慚愧,反而一臉奸計得逞的詭笑。

「師傅,干脆找條繩子把它綁起來。」魏然則在一旁獻計,這條計策,多多少少有點公報私仇的味道。

「你能綁住它多久?」既然它的願望如此強烈,不妨滿足它一下。止虛懶得費力氣教訓它,他的責任是確保它的安全,並非導它入仙道。不過,日後也要多對它講經傳道,和緩它的不馴與戾氣,以免它輕易丟了性命。

眼看止虛帶著偏偏去赴蓬萊會,惹得魏然則眼紅不已。止虛一向獨來獨往,從來沒有領他去那些仙山聖島游玩,說是要等他成為真正的神仙,這當然是借口,師傅根本就是逍遙慣了,嫌他是累贅,可現在,師傅卻帶著那個小累贅……不公平,太不公平了!雖然他這個徒弟是他自己厚著臉皮死乞白賴討過來的,但師傅也太厚此薄彼!

「然則,你何時變得這麼小心眼,修道之人,最要緊心平氣和,靜思寧神。」

雲端飄來的是師傅的聲音。他這點小肚雞腸,師傅都知道,魏然則羞得滿臉通紅,喃喃道︰「徒兒知錯了。」唉!好可憐,道行太淺,連個小心事都藏不住。

☆☆☆

蓬萊遠在海外,止虛懷抱偏偏一路馭風而去,眼見腳下景象好似長了腳往後退,偏偏看得新奇有趣,一雙眼瞪得大大地,別提有多興奮。

蓬萊島上的事物,比起馭風飛行,更吸引偏偏的注意。它一會兒跳到這里,一會兒鑽到那里,玩得不亦樂乎。當然,也有煩心事,那些仙子們見它靈巧可愛,免不了模一模,逗一逗,它光滑潤澤的毛色,不知沾了多少仙氣,可惜,這些仙氣沾在身上沒什麼好處,只是膩味得很,它幾經掙扎,好不容易月兌了仙子們的玉掌,重獲自由。

「這只小狐狸,好可愛!」

偏偏听到這句話,驚得毛都堅了起來,逃開老遠,才敢回身看出聲的人,不是,不是人,是仙子,這位仙子,嗯——與其他仙子不太一樣。偏偏分不清是哪里不一樣,反正一見到她,就有一種想要親近的感覺。她走過來拍拍它,它也一點都不排斥。

「你是誰家的孩子,你家大人呢,不管你嗎?」仙子說話極輕柔,滿是愛憐。

「我就是它家大人,」止虛執了一壺酒過來,對仙子說,「忘川水神,好久不見。」

「原來是止虛真君,」孟婆笑道,「你何時養起狐來了?」

「它可不是一般的狐。算起來,與你也是舊相識。」

止虛將酒壺放在石桌上,偏偏跳上去,湊在壺嘴上聞了聞,酒香滋滋地冒出來,在它鼻端縈繞。

「舊相識?」

「是。它的名字叫偏偏。」

「偏偏?」孟婆驚訝地看向那只抱住酒壺嗅個不停的小狐狸,它的全副精神都放在了酒壺上,那副垂涎欲滴地讒樣,與她見過的偏偏相差太多。

「它其實沒怎麼變,」止虛說,「慢慢你就會知道。」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偏偏正扳起酒壺往嘴里灌,咕嘟咕嘟,它剛喝了幾口,突然「咚——」一聲,四腳朝天倒在桌上。

「它……怎麼了?」孟婆頗為擔心。

「沒什麼,它只是醉了。」偏偏喝酒是跟他學的,酒量一直不錯,只不過這壺酒勁道比較重而已。

「醉了?」看它呼吸均勻平和,嘴角還掛一個滿足的微笑,應該是醉了吧。

止虛將偏偏安置在自己臂彎里,對孟婆道︰「我們要回去了,不知水神可有興致前往舍下?」

「好。」她也想與偏偏多多相處。

☆☆☆

如果要問魏然則,世上有什麼比偏偏更討厭,他一定會說是會說話的偏偏。自從偏偏學會說人話之後,那張曾經勉強可以稱作安靜的嘴,一天到晚聒噪個不停,更糟糕的是,那張嘴還學會了念咒語。唉——听听,又來了!

「魏然則,你躲在哪里?出來……」響亮而稚氣未月兌的聲音在林間回蕩。魏然則安然地听聲音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這次,他才不怕它搞什麼花樣,他已經在自己身上搜遍了,沒剩下什麼可能遭暗算的東西,絕不會像以前一樣,身上突然冒出五顏六色的煙霧,或者發出什麼淒厲恐怖的聲音。

偏偏的聲音遠了,漸漸地一點動靜也沒有了,魏然則側耳傾听了一會兒,反而擔心起來。照理,偏偏是不會這麼輕易放棄的,莫非……它又迷路了?這只小狐狸有迷路的習慣,偶爾還丟三落四,不曉得是不是喝了孟婆湯的後遺癥。魏然則翻身站起來,認命地去尋找偏偏的蹤跡。

那只魏然則以為失了蹤的小狐狸,此時卻已經平安地回去了。住所早就被它翻得一片狼籍,但,找不到人陪它玩,它只有再翻一次,反正,不管它弄得多凌亂,他們總有辦法恢復原貌。

折騰半天,偏偏不知從那里叼來一只精致古雅的錦盒,它用鼻頭拱啊卑,掀開盒子,柔軟細膩的緞面內,躺著一卷書畫樣的東西。它將卷軸叼到一處空地,用嘴咬住繩頭,扯開,前足扒開卷軸,首先出現在它眼前的,是一片紅艷艷地輕盈裙據。畫中是名女子嗎?止虛收藏的字畫不少,大多是山水,鮮有人物,不曉得這幅畫畫得是誰,它認不認得。偏偏將畫全部展開,繞到另一頭,仔細觀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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