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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花方勝結 第4頁

作者︰針葉

「嗯。」

「那人……萬萬得罪不起。」孫總把的聲音有些發寒。

他停下步子,嘆氣,「孫叔,你想說什麼?」

「剛才……」孫總把吸口氣,胸挺了挺,拍上他的肩,「剛才和你說話的姑娘,是煙火樓老板百里姑娘。」

腦中閃過一瞬間刻入心頭的名字,他輕喃︰「百里……新語。」

「你還是找個機會,去道個歉。」

「……」

「百里姑娘若是心情好,興許不會刁難你。」

「……等等,孫叔。」找回自己的聲音,易季布滿臉驚詫,眼中恍然明白什麼,「你的意思是……這城里的惡霸、土皇帝、地頭蛇,就是那位百里姑娘?」

「呃?」這次輪到孫總把詫異了。他剛才……有這個意思嗎?不會吧?

「孫叔,我明白了。」

兩人說話間已回到官衙,易季布沖他笑了笑,提著饅頭向衙內走去。

明白?孫總把張著嘴,不知道他到底明白什麼。突然,眼角瞥到衙門內沖出的官袍男子,孫總把頭一縮,立即決定——先將饅頭送回家討好兒子。

沖出來的官袍男子姓皮,名之純,三十五歲,長著一張標準的白淨書生臉。

他沖出來的速度,其實僅比走路快了那麼一點,見了易季布手中的荷葉包,當下三步並作一步,速度當之無愧的是「沖」了。

「易老弟,想不到你初來乍到,也知道本地最時興的饅頭。」眼光繞啊繞,就是不離開他手中勾掛的小東西。

「這個?」易季布瞧瞧神色,將荷葉包遞給他,「既然皮大人喜歡,不知能否給在下一個薄面,收了這份小禮?」

他不能說這是孫總把送的,也不能說自己現在不餓,更不能說……唉,如果他的頂頭上司,堂堂皮之純皮知州「明目張膽」向他討饅頭,他又怎會私藏。

「謝了謝了!」父母官果然喜笑顏開,「我家浩兒最愛吃這個。你知道,官衙事多,我又不能假公濟私讓手下在這個時辰去買饅頭,嘿嘿……」

浩兒是皮之純年方八歲的幼子,易季布昨天見過。

「你你,來來來!」皮之純招過一名小差,吩咐道,「快替我送回家,就說是爹特意向易叔叔討來的。」

「是。」小差吏點頭,轉身就跑。

這就是「不能假公濟私」?明白明白。

眼珠轉了轉,易季布保持沉默。然而,他想沉默,皮之純卻不會讓他清淨,盯著小差吏跑遠,書生臉轉向他,嚴肅的表情仿佛戴了面具,「我听說……你遇上了百里姑娘?」

詫異抬眼,他不明白皮之純語氣中的……興奮?

「是。」

「好,很好!」皮之純來來回回踱了幾步,大笑,「季布,你在街上救火,本官已听說了,判斷精準,好!本官有了你,日後可安心不少啊。」

知道他話中有話,易季布僅是微笑,等著他繼續,不想等了半天,只听到皮之純抽筋似的笑聲。終于,他忍不住心中好奇,問道︰「皮大人,這百里姑娘……」

「咦,你不知道,孫總把沒告訴你?」

「……」

「煙火樓,花酒場。它是本城最大的舞伶館,大爺們砸錢的地方。說起老板百里姑娘,當真是三天三夜也說不盡。」拍拍他的肩,皮之純欲言又止,張張嘴,終是一笑,「慢慢來,時日長了你就會明白。」

話中玄機微妙,易季布听不明,回想孫總把的話,再聯系皮之純的嘆氣,他還是……不明白。

煙火樓……花酒場……

他總是在得罪人,得罪那麼多人,他還學不乖嗎?在大都如此,在這兒……「唉……」他低低一嘆,眸光垂向掌心。

不知是掌中殘留著香氣,還是香氣徘徊在心中,呼吸間總能聞到淡淡香芬。

將掌放在鼻下聞了聞,等明白自己做出這不合時宜的舉動之後,臉皮一僵,他趕緊垂下手,暗罵自己不正經。

垂手時,腦中驀然閃過……

飛花斜飄,藍紗如霧,像是一幅……畫……

第2章(1)

尋烏州,下領長壽、麟游兩縣,人戶五萬四千三百二十一。此城北臨江,西座山,城東一池大湖,湖邊植柳架橋,小榭點綴,是個人杰地靈的去處。

城有四門︰北江門、西酸門、南薰門、東水門。

城中建築格局分明,由北至南五大街︰北望街、抱劍街、正街、自大街、大樹街。這五條大街將城區劃為六部分,對官府而言極易管理,加之民風淳樸……

照理而言,一個民風淳樸的地方,不會有太多麻煩才是。正想著此地絕不會有眼熟之人,易季布突然瞪大眼。

罷才從眼前走過的那人是……

瞪著遙遙走遠的一群商隊,他心頭暗驚。雖然行商打扮,為首那人的容貌他卻不陌生。

崔文啟,其勢力延展整個河南江北行省,堪稱江北巨擘。在大都時,他與此人曾有兩面之緣……罷,兩次皆是短短的視線交會,位高權重如他者,未必會記得他。

繼續向東水門巡去,易季布未將心思放在崔文啟身上。現時讓他忐忑難安的是午後皮知州遞來的請帖。接過帖子時,皮父母官笑得像狐狸一樣。

是百里新語邀他今日晚宴的請帖。

一個以風月營生的舞館老板為朝廷命官設宴,即使……他官餃很小,也要有所避諱。不過以他看來,頂頭上司皮父母官似乎並不在意這種事。

這尋烏城處處透著一股子詭異味道——五天前的那場火災留給他的便是如此感覺。

因那次火災,他研究城中房屋建築材料和街道格局之後,發現以木竹建造的民舍過多。木竹本就是易燃之物,加之每條街道的救火設備不足,當他建議皮知州增加救火設施,父母官當即兩眼放亮,一句「這事就交給易兄全權處理」,將防火事務全壓在他一人身上……

好吧,食君之祿,分君之憂。這點道理他懂。

要防火,一要對城中地形爛熟于胸,二要增設水鋪、訓練救火兵,三則必須增強百姓的防火意識。

防火防火,關鍵在于一個「防」字。這些天四下巡查,他對城池地形有了大概輪廓,而耳中听得最多的,一是煙火樓,二是百里新語。

听說,出門撒花,琴師相伴,這在人們眼中早習以為常。

听說,但凡城中起火,必須待她親臨之後方能滅火。

听說,她一舉一動皆受他人效仿,為人放誕風流,喜怒無常,時而不拘小節,時而睚眥必報。

听說,她心狠手辣,手段了得。沒人知道她來自何方,但都知道她傳奇般地崛起——僅用了兩個月時間,煙火樓合並了城中原有的五大青樓,三個月後,煙火樓成為尋烏最負盛名的……舞館兼戲館。

本朝律法明令,朝廷官吏不得嫖妓。

帖上寫的時辰是戌正(晚上七點),若是戲館……他去赴宴應無忌諱吧……

猜不出百里新語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罷罷,他一向不擅長勾心斗角,船到橋頭自然直。

與那百里新語僅有一面之緣,卻令他印象深刻。容貌是其一,然而,她的氣勢才是令他難忘的絕對因素。

神情帶點散漫,眼角挑著譏諷。他敢肯定,那雙眸中醞釀的氤氳是戾氣,而且毫不掩飾。

那戾氣,是對他?

呵,不知。

哀上胸口微硬的帖子,易季布未察覺嘴角邊掛著一抹不自知的淡笑,猶自忖著︰巡完東門返回,時辰應該正好。

煙火樓,花酒場。

入夜,位于自大街安壽坊東邊的煙火樓燈火輝煌,門庭若市,車馬華轎絡繹不絕。

朱門懸彩,兩蹲石獅嘯爪駐門。平常時候,門外只分立四名護衛,但今日不同,多了一位沉穩俊黑的男子。他護衛打扮,盯著只進不出的賓客,似在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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