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面定了片刻,接著是一片驚叫。
驚叫什麼她已無心去辨識,背上火辣的痛疼讓雙目泛出淚水。直到有人扶她躺上床,拿著清香的藥膏準備上藥時,她只有一個念頭—一
有爹的感覺一點也不好!
☆☆☆
痛!
她病了嗎?
聞到淡淡的藥香,郗頑洛蹭了蹭臉,感到一片柔軟,是枕布。
她一定是病了。每次生病,舅舅會買糖丸哄她吃藥,妹妹乖乖地在床邊陪她說話,娘也會回來看她,哭得眼淚鼻涕一大把,一點也不漂亮了。她常想叫舅舅一聲爹,娘不準,舅舅也是笑著彈她的額頭。
娘……啊,差點忘了,娘托人送信來,要她休息的時候去看看。
貼著枕布再蹭數下,她滿意地輕哼。很柔軟,很舒服,還有人模她的臉,輕柔帶著呵護,讓她感動。
背很痛,一定是不小心跌傷了。閉眼掀起背上的覆蓋物,她難受得想抓癢,手被捉住了,感到壓在背上的東西被人輕輕地掀開,有人拿著清涼的藥膏替她抹上。
「我生病了?」冰涼的藥消去火辣的痛感,將頭枕在胳膊上,她模糊地問。
「不,你只是困了,睡一覺就不痛?乖!」如春風的氣息吹在臉上,說話人的聲音很淡。
「舅舅,我以前總想叫你爹,娘不準,我就不叫了。」她想多一些感受春風拂面的和暖。
「嗯。」
春風好像熱了點,難道夏天到了?她不管,「現在我一點也不想叫你爹了。有爹一點也不好!」
「嗯。」
咦,夏風變冬風了?不吹了,冬風吹多了會生病。她閉上眼,不再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睜眼清醒時,入目的是陌生的床紗。趴臥的身子動了動,牽扯到背後半尺長的紅腫,低叫一聲痛,她完全清醒。
痛痛痛,痛得她想踢那衛函兩腳。說什麼施老爺一定會給她面子,騙她!下次遇上一定在他臉上畫烏龜。施老爺根本就不賣她面子嘛,她什麼都沒說就一尺打下來;施小五也是混蛋,沒事拉她裙子干嗎,存心讓她當擋災牌!「嗚……痛死了。」
「醒啦,肚子餓吧,想吃什麼?」
「三少爺?」十盞燭台照得室內通明,轉頭,她見施龍圖放下書走到床邊,臉上是不變的溫和……嗯,好像有那麼點陰沉。
「還是改不了口?」早就讓她直呼名字,她只當耳邊風。
蹦了鼓頰,她一笑,看他吩咐桑芽端著飯菜過來。窗外漆黑,不知夜里什麼時辰。肚子的確餓了,正要爬起,驚覺身後一陣涼意。
糟了!跋緊躺好,她偷偷吐了吐舌。為了讓桑芽上藥衣服全月兌了,連合歡襟的帶兒都解開,就怕磨到背傷。
「頑洛,要我喂你嗎?」端著飯的桑芽看了眼站在床邊不動的身影,有點無奈。
怕是施宅這一個月都不得安寧啊。談生意回來的三少爺听說頑洛來了,笑得下人們一陣景仰;當老爺戰兢兢地說不小心打傷了頑洛,他們見到有史以來變臉最快的三少爺。
老爺處置五少爺向來不留情面,這一尺打在背上,當下就腫了起來,她看著都痛,何況是身受一尺的頑洛。五少爺抱她躺下時眼淚就在眶中打轉,解衣上藥哭得枕衾全濕,直叫著「桑芽輕點兒」。奔來探望的三少爺看到換下的濕枕衾,好像那麼輕輕地哼了一聲。她是听不出那一哼有什麼威脅,但看一眼臉色發白的老爺和五少爺,想必應該很嚴重。
唉!放下端盤,桑芽害羞地拉高軟被,蓋住白皙的縴背。
下人都說三少爺要娶頑洛,可只是說,只是私下傳著,看不出施宅要辦喜事的樣子。他剛才毫無顧忌地掀被上藥,頑洛的清白全毀了,想不娶也不行。若是頑洛成了三夫人,以後天大教她習字也不錯。
「三少爺,讓桑芽伺候郗姑娘吧。」看了眼七情不動的臉,她只得提醒。
盯著通紅的小臉,施龍圖抿唇應允,轉身走到燭邊看書。
「桑芽,你干嗎叫我郗姑娘?」拉緊被單坐起,讓桑芽擋住看書的人影,她臉紅。
「頑洛,我是婢女,當著三少爺的面怎麼能叫你的名字?」認命地擋著時不時射來的兩道視線,桑芽小聲抱怨。
「哦。」小口吃飯,郗頑洛偷偷地探看,「桑芽,我記得上了藥後好像睡著了。五少爺後來怎麼樣了,老爺還有打他嗎?」
「沒有,你是哭累了睡著。五少爺老實待在地龜院里,這些天應該很老實。」
見施龍圖只顧看書,兩人小聲交談,不覺飯已用盡。桑芽收了碗退下,房中只剩翻書聲。就在想著要不要提醒他出去以方便自己著衣,便感到床沿下沉,黑影擋住燭火。未及反應,人已跌進寬闊的懷中,臉上感到袍上花紋的摩擦。
唉,又是銀色袍子,他很喜歡穿呢。正要掙扎,感到腰間的手扶了扶,整個人被他按在懷中無法動彈。拉緊被單捏在胸前,她悶叫︰「三少爺……」
「叫龍圖。」胸膛震了震,他不太高興。
「你先放開我,啊——」感到腰間的手拉下被單,她驚叫。
「多上幾次藥,兩天就可以好。」皺眉按住掙扎的身子,他無奈。不過拉下背後的衾子,她捏那麼緊干嗎?活似他是急色鬼般。
「上藥?啊,讓桑芽幫我上。」掙不開,只能眼睜睜地看他拉過發辮放在胸前,雙手環過腰,取了去腫消炎的藥拭擦。
枕在胸上,固定被單不會春光外泄後,她抬頭,看到一張面無表情的臉。
去掉溫和,他其實蠻可怕的,看著她的眸子卻滿是情意,對她小心呵護得猶如珍寶。若說當日行花酒令的他只是眼中有情,此刻,情意則載得滿眼滿臉,滿得讓她……心動。
「我從小就沒有爹。」她突然開口。
「嗯。」專注背上半尺的紅腫,他輕應。
「龍圖,你上次說給我你的心,現在可還當真?」
「當真。」低頭看一眼,他笑了笑。
「我有沒有告訴你,坊里的師傅都想把閨女塞給你做妻子?」
「現在說了。」
「你說你愛才愛色,綺心姑娘才色雙絕,你可想過娶她?」
「想過。」他承認,覺得此時的她有些奇怪,「現在不想了。」
真是誠實得令人咬牙!氣悶瞪他一眼,她抬手撫上光滑的下巴,「我有沒有告訴你,你很厲害,騙得人團團轉還能讓人抱著大腿感激涕零?你從來都不花心,對姑娘家總是溫和地笑,姑娘家喜歡上你,甚至愛上你是件很容易的事。我也是,如果你要我的心,我給。」
靶覺扶在腰上的手緊牢了些,「從小我只寄住在舅舅家里,他是書院山長,我會習字全是他教的。我不知道爹是誰,娘……其實很疼我的,雖然很少與我生活,自幼就把我交給舅舅,可她隔上數月就會來探望我,給我買好多好多村里孩子沒有的東西。所以,不管娘做了什麼,或成為怎樣的人,我都愛她。」水靈靈的眼盯著他,她的視線陷入回憶,「龍圖,你現在還想娶我做妻子嗎?即便不知道我家有何人?」
「你認為?」放下藥瓶.他在她唇上啄了啄。
「我認為……是。」迷蒙的眼清醒了些,定定鎖住他。
「聰明!」
「我記得你說我的字最適合抄寫《金剛艷》,為什麼?」當日盯著她的手腕研究,還以為他想折斷了看。
「你說你的字是舅舅教的?」見她無意動了動,被單下滑露出雪白酥胸,他邪笑,既不阻止也不提醒,「他什麼時候教的?你從幾歲開始習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