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休想,男子漢大丈夫才不會隨便叫人姐姐。」瞧瞧窗外,阿榮拉過凳子坐到她桌邊,「小頑,我听輻管事說,你是未來的三夫人,是不是真的?」
「輻管事說的?」非常溫婉的聲音。
「是啊,我也瞧見了,三少爺每次來坊里,眼楮總溜在你身上,你低頭抄字沒看到。」
「是嗎?」不理燦爛過分的笑容,郗頑洛磨墨。
「小頑,前兩天有人送信給你,是不是家里出了事?我看你這些天不太開心。」阿榮移了位,仍是笑得燦爛。
「沒事。」想到那封信,磨墨的手滯了滯。照那人的要求,四日後的輪休要去一趟才行。
「阿榮你還不做事,想偷懶呀!」紀師傅放下雕刀。擰起徒弟的耳朵。
「啊呀!痛呀師傅,我做我做!」哀叫連連。阿榮將凳子挪回原位,本想抱怨兩句,卻不想坊外一陣飛沙走石,掀起黃沙騰騰迷了眼,其他人想必同受其害,一時間叫罵不斷,「誰呀?信不信我請淺葉組的殺手作了你。」
「洛三夫人,救命!」飛沙之後,焦急的求救聲從郗頑洛腳邊傳來。
放下衣袖,眾人覺得場面很熟悉,幾個月前似乎見過這小書童。有些個記憶好的拍拍手掌,說了句「是五少爺的書童啊」後,眾人一致低頭,當剛才的飛沙走石不曾發生過。
「你是誰?」郗頑洛勉強一笑,磨墨的動作未停。
「小的是衛函呀,洛三夫人,您不記得小的沒關系,這次您一定要救救五少爺,您要是不去救他,這世人只怕沒人能救得了啦!到時,五少爺一縷孤魂……呸呸,瞧我這烏鴉嘴!洛三夫人,您還是趕快隨小的去救人吧,去晚了就來不及了。」
「請問,你唱的是哪一出?」拉回裙角,她穩坐如山。
「不是唱戲,洛三夫人,小的是奉了五少爺的三面金牌快馬趕來,哎呀,您就別磨墨了,快走吧。」
「五少爺又被老爺家法處置啦?」她猜。
「對對對!」衛函跳起來拍打衣上的灰塵,惹來周圍人的咳嗽。
「五少爺被家法處置時一向是三少爺救命的,我怎麼能說動老爺不處置五少爺呢?還有,你可以叫我小洛或小郗。」
「三少爺一早就被趙老爺請到商會去了,五少爺說了。您若是不肯去,只怕連最後一面也見不上了呀,嗚……」衛函聲淚俱下。
「頑洛,你還是去救救五少爺吧。」不時何時入內的施伐輻勸道。
「我?」她何德何能管起老爺的事。
「既然五少爺說你能救她,定是可以的,這些書先別抄了,我讓馬車送你。」施伐輻出門備車。
「馬車太慢了。」衛函收了淚,有些急。
回頭看他,施伐輻面不改色,「你敢讓她騎馬,五少爺以後絕對沒好日子過。」
「是!」吞著口水,衛函不敢再吱聲。看她柔柔弱弱的,真從馬上跌下來,三少爺第一個不放過的就是五少爺。
連拉帶推被「扶」上馬車,無奈之余,郗頑洛只能認命地去救那「最後一面也見不上了」的施龜書。快到城門時,她問︰「五少爺這次又做了什麼惹老爺生氣的事?」
「回洛三夫人,小的听五少爺說,有個婦人挺著大肚子找老爺,說是五少爺他始亂終棄。啊,您可別信那婦人!五少爺一向對女子呵護有加,怎麼會無緣無故弄大了姑娘的肚子呢?五少爺說了,這是一件冤案,他遲早會查出來誰在陷害他,當務之急是先從老爺的家法中把他救出來。不瞞三夫人,只有一出事,不管是不是五少爺的不對,老爺第一個處罰的就是五少爺。有時候,小的真管五少爺難過。」
「他弄大了姑娘家的肚子?」听了衛函的話,她微有不快。
「不是不是,您別誤會!等見著那姑娘您會相信不是五少爺的錯了。」連續抽鞭,衛函加快速度直奔施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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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訴你小兔崽子,想當年你爹我人稱是‘翻江擁浪騰波紋紋龍’,今天不教訓你我就不是你爹。看門外干什麼,想讓你三哥救你?做夢!版訴你,伐檀今天一早就跟著龍圖去商會了,別以為還有人來為你說情。站著干什麼?快去拿家法!」最後一句吼的是僕人。
罷進門,郗頑洛就听到沖天怒吼,听其訓子之嚴,無異鐵了心要庭訓振家儀。
「爹,孩兒是被人冤枉的……」可憐的哭音來自跪在堂中的施小五。
「冤枉?為什麼姑娘只會冤枉你,不去冤枉你三哥四哥,也沒听有人冤枉你大哥二哥?發什麼呆?叫你去拿家法,再不去我連你一塊處置。」見下人呆立,施父火氣不打一處出。
下人低低地應了聲,跌撞著跑出來,連經過郗頑洛時也不曾留意。
「家法還沒拿出來?」她回頭看衛函,見到他的心虛。果然,施五少爺只怕沒等姑娘上門就準備在受處置前先一步搬救兵。
「爹!」哭音又傳了出來。
「爹?你叫菩薩都沒用。成天不見你讀書,就知道迷在香粉堆里。」
「等等,爹,孩兒也有讀書的時候。」施小五深感委屈。
「讀書?」施老爺猶如听到笑話,「你讀的什麼書?《秋蟲譜》斗蟋蟀?我怎麼沒見你翻《論語》、《孝經》啊?知道城里人怎麼說嗎?說你是敗家子!」
施老爺對誰都和善,除了五兒子,那臉上的厲狠之色活像看的是仇人。郗頑洛探頭,看到的就是如此情景。
「老爺很生氣,我能救五少爺嗎?」她回首看衛函,眼中盡是懷疑。
「能,一定能!」小書童滑著牆蹲下。
「你腿軟啦!」
「沒有。」他趕快撐起來,怎能讓女人小看他。
屋內,施五少低頭,眼角不時瞟向門外,心急衛函速度太慢。
「看什麼?還不死心想等你三哥?」一聲吼喝炸滿庭,「先把家訓給我背三遍。」
呀,還有家訓?心下稱奇,郗頑洛縮在門外听施小五低頭嘀咕「又要背家訓」,隨即抬頭對施父道︰「啊,我背我背!孩兒一字不忘,家訓四本︰讀書起家之本,循理保家之本,勤儉治家之本,和順齊家之本。爹,孩兒是冤枉的!」
盯著施父嚴肅的臉,她有些羨慕。
從小就不知道爹是誰,在記憶里,只有舅舅教她習字的身影,而娘……她記得兒時隨舅舅進城,舅舅遠遠地指著一位艷色婦人說是她的娘。懂事了,娘偶爾也去舅舅家探望,對她疼愛有加,卻始終不願與她一起生活。在她記憶里,當時遠遠看到的身影,一直在腦中盤旋下去。她的娘……
「洛三夫人,求你趕快去救五少爺,家法已經來了!」
身後被人推了一把,思緒打斷時已站到施父身邊。氣惱瞪了衛函一眼,看到施五少爺雙眼一亮,「施老爺。」她福了福身。
「小頑?你怎麼來了?找龍圖啊,他去商會了,要不,我讓桑芽帶你去。」施父接過鐵尺,看到小兒瑟縮了一下。
彼不得她,施父手中鐵尺虎虎生風。施龜書見她呆立不動,只得自己跪走到她身後,連聲道︰「爹,孩兒真是冤枉,看在小洛三嫂的分上,您就饒了孩兒吧。」拉動她的裙角,他低聲哀求,「小洛三嫂,你快替我求情呀!」
「不要叫我三嫂。」回頭嗔道,她正想試著勸慰盛怒的施父,卻覺眼前黑影一閃,勁風掃過臉頰,身後一聲哀叫傳來。
施父不等她開口便推開她,鐵尺直沖小兒打去。施龜書躲閃不及,拉著郗頑洛的衣袖往側倒,手肘不小心撞到椅腿,縮手時忘了還捏著她的裙子,害她整個人撲在他身上,背上——替他挨了施父一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