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但願如此。」秦母柳眉一揚,冷睨著她,哼笑兩聲,「別是約了什麼人在這里見面才好。」
芃瑄因秦老夫人這句傷人譏刺的話而身子一顫、臉色慘白。
「沒事的話別在外面拋頭露面,惹人閑話,早點回去吧!」秦老夫人說完,拉著靈兒離開。
「金花。」走沒兩步,就被身後一道蒼老有勁的聲音叫住,熟悉而帶威嚴的命令教她忍不住的回過頭來。
只見剛剛路人群聚的地方此刻已經散去,只留下一名發鬢如雪的老者,老人慈眉善目,雪白長眉下是一雙精光四射的利眸。
「叔公。」秦母認出這名長者,立刻轉回身子快步趨近。「怎麼這麼巧遇見您,您好久沒有到府里去坐坐了。」一反瞧見芃瑄時的冷漠,秦母變得熱情而有禮起來。
「是嗎?不是十幾天前,天兒成親時才見過嗎?」他撫鬢含笑,一副睿智老者的姿態。
秦母尷尬的干笑兩聲,對這精明的叔公她一向是又敬又畏的。「是呀,才十幾天不見哦!」
還好這會兒人群都已經散了,不然明天又要傳出笑話來。
這敦煌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別的事兒沒有,就是閑話傳得特別快。
「怎麼我剛剛好像听到這位姑娘叫你婆婆,不打算為我介紹介紹嗎?」
「這……」秦母扭著手中的帕子,有點不情願,卻又不敢違背叔公的意思。「她……她就是『那位』京城來的郡主,天兒的新媳婦。」
在敦煌,芃瑄跟皇上的風流韻事跟京城一樣傳得人盡皆知,隨著她的到來,這謠言傳得更如野火燎原,越燒越熾,幾乎成了家喻戶曉、茶余飯後必談的閑話了。
這也就是秦母無論如何不肯接納她,也不允許她出門的原因了。
「嗯。」老者充滿智慧的眼光在芃瑄身上打量一番,再繞著她仔仔細細的看了一圈後,終于滿意的點點頭,問道︰「叫什麼名字?」
「芃瑄,太叔公。」雖然這名老者看來不苟言笑,可是懾人的利眸下是一份可以信賴的堅毅眼神,這個眼神讓她想起成親的相公,倍覺好感。
「好,大方、有禮,不失皇家風範。」他贊賞的露出笑容,轉身對金花道︰「該準備通知,還差敬茶一禮不是嗎?」
依照敦煌的禮節,新娘過門的第二天是必須向夫家的族親行禮敬茶的,不然就不能視為夫家的一員;可是秦老夫人卻因為秦闇代娶的身分,怕族親看出端倪而刻意做罷,沒想到這時太叔公又舊事重提,不免令秦老夫人有些遲疑、為難。
「難道有什麼不方便嗎?」太叔公沉著臉問。
「不,沒……沒有。」秦母一見太叔公生氣,哪敢再推托敷衍,馬上點頭答應,「一切全憑叔公做主。」
「很好,那就決定三天後吧!」
「這麼快!」秦母驚愕的叫道。
「當然,不然你還想拖到什麼時候?」這女人越來越不像話,人家郡主進門那麼久卻還不想正其身分,真是太委屈人家了。
「謝太叔公。」芃瑄欣喜的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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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您餓了吧?喝個湯吧!」福嫂端著一盅剛熬好的湯,跟在紅珠後面走了進來。
坐在鏡前正為後天準備見面禮的芃瑄聞言,淡笑的回過頭來,「福嫂,怎麼又勞煩您了。」
自從知道芃瑄為人溫柔,又寬宏大量之後,福嫂就三不五時的熬湯來答謝她,以報答她的不殺之恩。
「不麻煩……不麻煩。」福嫂討喜的笑著,舀了一碗熱湯就捧到她面前。「郡主舟車勞頓的遠從關內嫁過來,人生地不熟的,怕您會水土不服,不好好補補怎麼成呢?」
每次她一熬湯來總會或多或少的得到一些賞賜,這些賞賜加起來都快比她一個月的薪餉還多了,怎麼能不好好的特別伺候。
但她的熱情也著實教人無法消受。所以芃瑄只是將那碗湯放在桌上,既不忍拒絕她的好意,也不願勉強自己喝下。
「福嫂,告訴過你幾次別郡主郡主的叫,你怎麼老是不听呢?」
埃嫂拙笨的一笑,在腰巾下抹了抹手上的油,「對不住,郡主。我听慣了紅珠這麼叫,一時改不了口,所以……」她搔了搔耳繼續道︰「這樣好了,不如我依您的身分稱您夫人可好,既符合您身分,我也好記。」
「隨你吧!」「夫人」這個稱呼芃瑄倒是挺喜歡的,這代表她在這個府里的身分,以及下人們的認可。
「老夫人那里有沒有照我吩咐的定時送補膳過去?」她轉移要她喝下煲湯的福嫂的注意力問道。
「有的有的,老夫人那里一日兩頓補膳,每日不同,一次也沒有重復過,而三爺跟靈兒小姐那每日一湯也不曾間斷過。」
芃瑄的心腸極好,對待翁姑就像對待自己的親人一樣,不但每日早晚親自向秦老夫人問安,即便是對少爺、小姐也是一樣禮數周到,半點都不敢輕忽怠慢。
「怎麼只有三爺跟小姐,二爺呢?」芃瑄微蹙眉的問,別是下人們忘掉了,教這位孤傲冷峻的二叔說她蓄意怠慢才好。
「二爺?好些時日沒見到他了。」福嫂回憶著說︰「好像夫人進門之前,就沒看過二爺了。」
「怎麼會呢?他明明是護送著我們進城的啊!怎麼會沒見過?」一旁的紅珠側著頭納悶的問。
雖然紅珠跟郡主一樣,都對那個冷冰冰的男人感到畏顫,但二爺明明跟她們進城,怎麼會不見了呢?
而且在城門口時,她明明還看到他跟總管索米拉在說話,後來因為要先回來準備新娘進門的事宜才先走的,不可能府里的人沒看到,莫不是都瞎了眼吧!
「這我就真的不知道了,說不定是大爺派他去做什麼事兒也說不定。」福嫂道。
埃嫂對這個冷漠不太愛講話的二爺沒什麼印象,充其量只能說他是個突然倦鳥返巢的游子,或是路過家門的過客,反正他在府里的時間不多,不是帶兵出城巡守,就是不告而別的失蹤幾年,所以除了府里一些特別年老的下人外,其他下人都對陌生的他搭不上話。
答完了問題,福嫂的注意力又回到那碗幾乎涼掉的煲湯上。
「夫人別想那麼多了,您人那麼好,上天一定會特別眷顧您的,說不定會提早賜下麟兒給您,所以不補補可不行喲!」
端起那碗湯,又巴結的遞上去。
「福嫂真愛說笑,沒想到你廚藝好,連話兒也說得這麼甜,我家郡主嫁過來才多少天,哪那麼快就有身孕呢?」紅珠微暈著臉,掩嘴笑道。
「我才沒胡說。」福嫂討好的拉起坐著的芃瑄,打量著她說道︰「就我看來,夫人縴合度,定是個多子多孫的福命,說不定這會兒肚子里就有一個了呢!」
埃嫂一席話,引得芃瑄主僕一陣好笑,「福嫂,別胡說,我們還沒……」
「還沒怎麼樣啊?」福嫂對芃瑄突然止住的話語感到好奇。
「不,沒……沒什麼。」芃瑄怔忡的別開臉。她怎麼了?怎麼可以差點失言?差點告訴別人她跟相公根本沒有圓房的事情呢!
自從新婚之夜開始,相公都是早出晚歸,不到她睡著了的時間不回來,起先她只當他忙,沒有時間陪她;可是日子一久,她再傻也感覺得到他的疏離。
在人前,他是個溫文有禮的好相公,體貼又熱情,仿佛是將她視為捧在手心里的珍寶一般,可是在人後呢?
疏離、冷落,甚至連一句話都懶得跟她說,這樣的相公,教她猜不透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