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靈兒小姐!」旁邊的紅珠一听,立刻伸長脖子跟著跳動起來。
芃瑄一听到靈兒的名字,立刻神情緊張的捂住胸口,如果她沒記錯的話,福嫂曾說過靈兒是跟老夫人一起出門的;現在靈兒在這里,那是不是代表老夫人也在這附近呢?
原本開心的臉龐倏地恢復往日的黯沉。
紅珠幾個有力的跳躍就讓她看清人群里發生了什麼事。「啊!是老夫人,還有靈兒小姐……她們在……吵架!」紅珠一陣大叫。
芃瑄跟福嫂都吃了一驚,「你有沒有看清楚?」福嫂拉著她的衣服追問。
「有啊!」紅珠拉開她們的手,又朝上跳了幾下,還特別慎重的問了福嫂,「老夫人出門時穿的衣服是暗紅色帶黑金邊的,對不對?」她再跳一下,「小姐穿的是……緋紅色的蝴蝶裳,頭戴的是蝴蝶釵,對不對?」
她越說,福嫂的嘴張得越大,「真的是老夫人在跟人家吵架?快,我們快去幫忙。」左右手各一拉,抓著芃瑄跟紅珠就往人群里鑽。
「你說這是什麼話,難道我敦煌太守的老娘還會坑你嗎?你這東西明明是假貨,說什麼是關內來的蘇繡,我看根本就是這附近繡出來的劣東西,不值幾文錢。」她們一擠進人群中,就見秦母雙手叉腰,一臉正氣凜然的教訓繡店老板,路見不平的為一位年輕商賈說話。
「我瞧你這年輕人也真是笨得可以,要出來做織繡生意竟然不識貨!喂,敢情是你家里有閑錢沒地方花,叫你出來賠著玩的是不?」
秦母一席話,罵得那年輕人臉上一陣白、一陣紅的,好不羞愧。
一直在旁邊呱呱反駁的肥胖老板,見秦母越說越起勁,看戲的路人越聚越多時,一張肥瞼更漲成豬肝色,漸漸泛出的肥油更成串的滴下,嘎叫的更難听,「喂……喂……喂,死老太婆。你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也不去打听打听我們這繡店百年老字號,從來不拐騙坑人,你若是不識貨趁早滾到一邊去,別礙著我……哎呀。」
一陣縵罵還沒叫完,就被站在一旁的秦靈兒給「啪啪」兩聲,賞了兩記重重的大耳光,痛得那店老板捂著瞼,哀叫不已。
「嘴巴放干淨點,再滿嘴髒話的侮辱我娘,小心我拔掉你一嘴牙。」靈兒嫌惡的拍拍手,還隨手拿下條繡巾擦了擦。
「哇……哇,這是皇上御用名繡織出來的寶貝,你……你這不識貨的丫頭……」店老板又哇哇大叫起來,可是發飆的臉一瞥到秦靈兒緊握嘎響的拳,又立刻畏縮的捂住了口。
驕蠻的靈兒一甩首,當著眾人看戲的面,哼聲一笑叱道︰「你要再試試?」
店老板嚇得一縮,更往後退去。賊溜溜的眼朝左右一轉,突然拿起地上攤了一地的繡品,期期艾艾地轉向看戲的眾人,欲博同情的哭訴起來,「嗚……嗚……各位鄉親看看,我……我不過是個老老實實的生意人,攢點小錢兒養家活口而已,想……想不到就踫上了這些坑人的土匪,你們……你們替我評評理呀!」果然是個狡猾的人,瞧他的賊眼轉兩轉,馬上就滾下一堆淚水,看得靈兒好不惡心。
「去你的瞎狗眼,不長長眼楮也長長見識,本小姐像土匪嗎?你哪只眼楮看我像土匪了。」靈兒順手一拉,就把倒楣站在她旁邊的一個中年人揪了過來,推到那店老板的面前,「靈兒煩你告訴這瞎眼的,我是誰。」
那人沒想到看戲也會看出事來,顫著身子囁嚅的道︰「她們是秦太守的母親跟妹妹,她是秦靈兒小姐。」
「太守的母親跟妹妹!太守的母親跟妹妹就可以這樣無法無天的欺侮人了嗎?」
「誰無法無天的欺侮人了?」靈兒一掄拳就想沖上前去,再教訓他一頓。
「干嘛……干嘛……太守的妹妹又要仗勢欺人了?」肥胖老板邊說邊退的躲進人群里。
「你說什麼?」靈兒火氣更旺,追過去就想打。
「靈兒。」一道清柔的聲音突然從人群中響起,一個娉婷的身姿從排開的人群中走出來,身後還跟著一個妙齡俏婢和一個中年老嫗。
「是你!」秦母跟靈兒一認出來人,都訝異的瞠大了眼。「郡主。」
芃瑄朝她們有禮的一頷首,款步走向由人群中又探出頭來的店老板,剛才的一切她看得分明,也利用他們爭吵之時拾起地上的一件繡品來看,果然如她婆婆所說,那些繡品都是本地人仿京里名繡,繡出來的粗劣品而已,確實有欺騙那年輕商賈之嫌。
好在她從京城帶有不少此類名繡的陪嫁織品,正巧可以拿出來與這些織繡做比較。
「店家,你說這些都是皇上御用名繡織出來的上品,那請問我手上的這一方錦帕,你能認出來是哪一位名家繡的嗎?」芃瑄優雅的遞出自己隨身攜帶的方帕,盈然一笑的呈在眾人面前。
奸狡的店老板嚇得滿頭大汗,他剛剛會那麼理直氣壯是因為料定這些關外人沒什麼見識,沒幾個識貨的人物,所以才敢死鴨子嘴硬的和太守妹妹死辯到底。可是現在局勢不同了,無端端蹦出一個皇室郡主出來,這還能不把他玩死嗎?
別說郡主這號人物他頂撞不起,就是光瞧她來自關內、又長在富麗皇城,這區區繡品還會瞧不出真假來嗎?他的底只怕早被這位郡主看穿了!
腿一軟、腳一彎,剛剛還惡人先告狀的店老板,此時卻像做錯事的犯人,狼狽啜泣的跪在芃瑄的面前,不住的叩頭賠罪。
「你應該是對這位公子道歉才對,因為是你騙了他的錢。」芃瑄閃退一步,指著那年輕公子說。
「是是……是。」店老板點頭如搗蒜的朝芃瑄又叩了幾下,才轉向那名仍為靈兒失了魂的年輕公子。
那名公子早被秦靈兒爽快的真性情給迷住了,一雙眼楮自始至終的盯著她,連現下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
「喂,傻子。」靈兒瞧見他那股傻勁,不覺好笑。「人家都跪著求你了,原不原諒好歹也說上一聲。」真是個笨書生。
「原諒……原諒……」那年輕人回過神,看見跪在面前不住朝自己叩頭的店老板,趕緊說道,並且扶他起來。
「謝謝公子。」店老板充滿感激的說。一雙眼楮還是害怕的睨向芃瑄,害怕她這郡主會將他關進牢里。
芃瑄輕然一笑,「放心吧!只要你保證下次不再騙人,我就再給你一次機會。」
「一定……一定。」店老板不住的點頭保證,叩頭後離去;眾人也給予郡主滿場喝采。
「瞧大家這麼開心,就知道這店家平常待人不好,不然怎麼會有這麼多人討厭他。」紅珠嘆氣的搖搖頭,為他做人失敗感到嘆息。
「每個人予人的評價不同,我們何嘗不是如此。」芃瑄有些感慨的說。這種感觸是來到敦煌以後才有的,在這里雖然每個人都對她有禮,卻客氣的疏離,就連婆婆看到她,也是忙不迭的避開,這教她怎能不感嘆呢?
幽怨的眼眸望向欲轉身離去的婆婆跟小泵,芃瑄的心傷得更深了。
「婆婆。」她帶著紅珠趨近請安。
原本想轉身離去的身影被她這麼一叫,只好停住了腳步,不悅的回頭,「你怎麼出來了?」
若不是看在芃瑄剛剛為她們出氣的份上,光憑她私自外出這條罪,就夠她受的了。
芃瑄望了福嫂一眼,「媳婦听說這里的人每月這個日子,都會出來替相公跟婆婆祈福,所以……芃瑄也想盡盡這點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