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他不懂自己已然二十有四,早就超出朱秋琢偏好的年齡,為何他仍是疑念不休?
會不會……是為了追尋他也曾經擁有的錦繡年華與悼念或許不為人知的苦難歲月?
朱秋琢的眼中也透露出迷惑,他喃喃地︰"我也原以為你年齡漸長,我就會死心,但沒料到……"他站起來,走向南書清,"算了,明不明白都罷,我能等到這一天就好。"
南書清見他漸漸走近,不由僵硬如石。
"我知道你輕視我,但幸好我面目尚可見人,不至令你作嘔。"他紅潤的唇角微勾,竟然開起玩笑來。
"我……並非輕視你!"南書清吶吶地。他只是很怕而已,二十多年來,他連女子的手都沒牽過,呃……除了偶爾被明夜抱抱親親,何況現在是面對一個男子。
"別緊張,我畢竟已不再算是個男人。"他的語氣帶著淡淡的悲哀,"而且,這種事並不會很難過。"
南書清撇過頭,不敢瞧他。朱秋琢是個被剝奪尊嚴的男子,但自己又何嘗不是?只不過自己為明夜心甘情願,這一點可比他強得多了。
朱秋琢手臂一伸,輕輕拉開南書清的衣襟,雪白長衫飄然曳地,宛如斷翼蝴蝶。
"我好像又看見你十六歲的青澀模樣。"他附在南書清耳邊,笑聲嘶啞。
南書清的腦中卻浮現出在綺香居那晚,明夜似笑非笑的面孔。
朱秋琢一手滑進南書清衣襟里,順著他縴巧的鎖骨劃到肩頭,在他年輕而光滑的肌膚上緩緩摩挲。
南書清恍恍惚惚地,竟似沒有知覺。
"書清……書清!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好不好!"他痛楚而絕望的低吼聲在耳畔響起,南書清茫然地轉過臉,在朱秋琢的面上看到渴望而苦切的神情,就如同看見這三年來夜夜迷茫深想、無措掙扎的自己,不由心頭一怔。
朱秋琢疑疑凝望他清澈卻無神的眸子,一傾身,雙唇覆上他的。南書清幽幽合上眼,手指一松,紙扇落地,扇柄上的玉墜墮在堅硬的青石地面,發出清脆斷裂的聲響……
※※※
"好,您請。"獄卒看過手諭,領他直進牢內長道。邊走邊忍不住偷瞄他。
唉,這麼清俊秀雅的人,難怪朱公公會瞧上,可惜好好一個男兒,竟要被個老太監糟蹋!
鐵門"卡啷"地打開。明夜跳了起來,見南書清走進,忙迎過去。
"小兄弟,你可以出去啦。"獄卒上前要打開鐵鏈,明夜卻一把推開他,拉住南書清。
"你找誰救我?"他人緣雖好,卻也從不攀什麼權貴人物,怎麼這麼快就可放他出去?
"他去求了朱公公啦,你好福氣啊,有這麼好的兄長。"獄卒笑得曖昧兮兮。
"什麼?你去找他!"明夜臉都黑了,手一用力,三指粗的鐵鏈"啪"地斷開。
獄卒嚇了一跳,悄悄溜出門去,反正已有手諭下令放人,他不必阻攔,要是那小伙子發起火砸了牢房,不小心波及到他,那可劃不來。
"我沒事,他沒對我怎樣……你,你做什麼?"南書清結結巴巴地,按住明夜扯開他衣襟的手。
"我就不信那老不修會舍得放過你!"明夜哼了一聲,拉開他內衫。
南書清按不住他,只好紅了臉任他端看。
還好還好,沒什麼痕跡,看來是真的沒……怎麼不對!明夜心念一轉,又去扯他褲帶。
南書清慌忙抓住他的手,臉燒得像蒸蟹,"他的確沒對我如何!"他心一橫,反正早晚都要說,"他正要……時,幸虧晉陽公主及時趕到,喝止了他,問明緣由後求見皇上,才下了手諭放你出獄。"
明夜松了手,卻眯起眼︰"晉陽公主?你好像和她沒什麼交情吧,她為何熱心幫你?"
"這個……"
"想必是她見你一表人才,芳心暗動,直接召你做駙馬吧,這個晉陽公主,一定是貌美如花嘍!"明夜冷冷的笑容中帶著一絲慘淡。
"我,我不知……"南書清有口難言,他一心牽掛明夜,根本沒正眼瞧過公主,怎知她相貌如何?
明夜猜得半點不錯,那日晉陽公主在門外听了半晌才進門喝止,之後她直言敬佩他重情重義,有意召他為駙馬。此事晉陽公主既已插手,朱秋琢也無可奈何,他無法可想之下,只得應允。
"你……你怎麼不干脆說你已娶妻或找個理由搪塞一下!"明知他身不由己,明夜就是忍不住氣惱起來。
他……終于要娶妻了嗎?
南書清澀然一笑,他何嘗不想,但他怎能說他也曾直言道自己已心有所屬,但公主貴為金枝玉葉,根本不容他辯駁。
他慢慢系上衣衫,一層一層地,像是將自己的情意重重包縛起來,不能泄露一絲一毫。
明夜忽然望向他,眼神定定的︰"我倘若不出去,你是不是不必娶?"
南書清急起來︰"明夜,你別胡鬧!"
明夜惱得眼都紅起來,幾下將他推出鐵門︰"你去娶、你去娶,你讓我老死在這里!"
"明夜,明夜!你別鬧脾氣,快開門!"南書清重重敲門,里邊卻毫無動靜。
"明夜──"
"大人,您別喚了。"獄卒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等過兩天,他想通了,自然會出去,反正手諭已下,小人也不會攔他,您就當他在這暫時住好了。"
南書清住了手,虛月兌地靠在鐵門上。也罷,等過兩天,明夜消了氣,再來接他也不遲。
"大人,您還好吧。"獄卒欲伸臂扶他,他搖搖頭,長吸一口氣,緩緩向外走去。
※※※
"你查到什麼有趣的事,說來听听。"朱秋琢饒有興致的聲音響起。
南書清腳步停了下,悄悄退出門外。這兩天,他簡單收拾了些東西,準備回府去。明夜氣了許久,也該是接他回去的時候了。剛進翰林院中廳大門,就听見朱秋琢和一個小太監在里說話,他方向一轉,還是避開為好。
然而小太監下面的話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個南大人,他的義弟……"小太監的聲音壓低,像是怕被人听見,南書清不禁凝神細听。
"什麼?"朱秋琢的聲音充滿訝異,"陸明夜竟然是個女子?"
南書清只覺腦中轟地一聲,如遭雷擊,手腳都不會動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朱秋琢喃喃地,"難怪他肯來求我。女子從軍,可是死罪一條啊……"
南書清屏住氣息,一步一步地,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鐵門"銧"地被推開,明夜嚇了一跳,從石床上爬起來,南書清急匆匆進來,拉了他就往外走。
"啊啊,我要死在這里,你用強的也不成……"
"住口!"南書清臉色冷冽,腳步不停。
明夜趕忙噤口,他從沒見南書清如此凝重模樣,一時竟有些怕起來。
來到門外,門樁上拴了一匹馬。南書清迅速解下韁繩,一推明夜︰"上馬!"明夜不敢違逆,乖乖照做,南書清也隨後跨上馬背。
"咦,你什麼時候學會騎馬了?"明夜有些詫異。
南書清一言不發,策馬揚鞭。
"叱!"駿馬撒開四蹄,飛奔起來。
明夜暗暗心驚,不曉得出了什麼事,但想必異常嚴重,否則,他不會如此疾言厲色。
一轉眼,到了南府後門,南書清翻身下馬,系好韁繩,拉著明夜穿廊入堂,直奔自己房中。
他"啪"的落下門閂,靠在門上低喘,看明夜一臉驚愕地望著他。他一咬牙,逼近兩步。
"你說,你……你究竟是男是女?"
明夜傻傻地站著,腦子一時轉不過來,好一會才張了張唇。"你……你說什麼?你的臉色……都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