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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初上舞 第8頁

作者︰藤萍

畢秋寒活到了二十九歲,從來沒听過人淚眼汪汪地還能說出這種話,而且說話的人還說得很認真。他不由得啼笑皆非,「不行。」他力持一張正經的面孔,「你的身體沒有那麼差,而且聖香你是趙丞相的愛子,帶你出去,我不一定能保證你的安全。」

「我爹同意讓我出門的啦,」聖香抬頭看著畢秋寒,畢秋寒比聖香稍微高了一些,「從前爹要罵我的時候,我也混過江湖好多次了。你不用保護我,我保護你好了。」他很慷慨地說,故作豪氣地拍了拍畢秋寒的肩頭,「我做你的保鏢,可以了吧?」

畢秋寒努力地要給他們之間的談話增添一些正經的色彩,讓這些對話听起來不至于那麼荒唐可笑,「聖香,這次的事非同小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很認真啊,我哪里有鬧著玩?」聖香睜著一雙大眼楮,「你看我都沒笑,我很認真啊。」

他真的沒笑,但畢秋寒差一點就笑了出來,「不行就是不行,聖香你很聰明,但是江湖不同于京城。」他微微一笑,拉開聖香拉他衣袖的手,「吃江湖飯的人除了武功、智慧、運氣,還需要狠心。聖香你武功不弱,為人聰明,但是你敢殺人嗎?」他凝視著聖香,「刀落血流,面前的人不知是好是壞,你敢一刀下去要他的命嗎?」

聖香一只手捂住耳朵不听,索性撒嬌耍賴,一跺腳,「小畢說他要殺人……來人啊——小畢說他要殺……」

畢秋寒一把蒙住他斷章取義胡說八道的嘴,「我哪里說要殺人了?」他簡直快被聖香弄瘋了,這個家伙怎麼能從張三就直接扯到張飛去?

「是你說吃江湖飯就要殺人……」聖香被他蒙住嘴還在那里嘟噥。畢秋寒不慣捂著人嘴說話,只得放開了他,「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聖香笑吟吟地看著他。

「走江湖也不一定非要殺人。」畢秋寒越說自己越糊涂,已經不知道為什麼從不讓聖香跟著他走江湖,會扯到殺人還是不殺人的問題。

「所以本少爺就是那種走江湖也不殺人的好人,對不對?」聖香「啪」的一聲打開折扇,笑眯眯地扇了幾下,「你的意思就是這樣,對不對?」

畢秋寒張口結舌,他的意思明明就不是這樣。可是如果說聖香不是走江湖也不殺人的好人,似乎也不對。聖香問了兩個「對不對」,他不能說不對,可也明明不是對的。哭笑不得地看著聖香,他已被他繞得頭都昏了,不知道該答什麼才對。

聖香見他苦笑不答,拖長聲音使出最後的撒手 ,「畢秋寒出身于碧……」

「好了好了,既然丞相不反對,你想看熱鬧就來吧。」畢秋寒苦笑,實在拿這大少爺無可奈何。

聖香舌戰大獲全勝,得意洋洋地拿扇子對自己猛扇。那金邊的折扇在陽光之下富貴燦爛,一派奢侈靡麗。畢秋寒暗自搖頭,這不知人間疾苦的大少爺當真見識了江湖,還不知道會是個什麼場面呢!

那只大胖灰兔子在草叢里歪著頭看著聖香,也許它看到了什麼畢秋寒看不到的東西。但是不論是人眼還是兔眼里的聖香,除了滿臉燦爛的笑,他心里在想些什麼,從來不曾有人真正了解過。

當夜數輛馬車在汴梁城外會合,直奔洛陽而去。

畢秋寒與給南歌傳遞消息的一位黑衣老人同坐一車,聖香和深夜破牢而出的南歌同坐一車。還有一輛大車里坐的是誰,聖香不知道。三輛大車趁夜疾快地離開了汴梁,沒入未知的黑暗之中。

南歌和聖香有過一面之緣,知道他是丞相的公子,他比畢秋寒知道得多一點的是——他知道聖香是當年的御史中丞、如今江湖上敬稱「天眼」的聿修的好友。南歌之所以束手入牢,甘願在開封府大牢一待大半年,便是與聿修一戰落敗認輸的結果。那大理寺一戰的晚上,他被聖香這位大少爺猝不及防地一把捂住了嘴。這位大少爺那天晚上身上的八寶桂花膏的香味猶令他印象深刻,怎能忘記?因此月兌身上車,一見到聖香讓他錯愕了一下,「你?」

聖香坐在車內,車廂里有兩個描金繪綠的大箱子,聖香就坐在其中一個上面。見了南歌他笑眯眯地抬起頭,「是我。」

聖香抬起頭來的時候,南歌看見他懷里抱著一只灰色的大胖兔子。普通的兔子最多和貓兒一樣大,野兔更是削瘦精干,但聖香這只兔子卻比尋常的兔子大了一圈,抱在懷里像個半大的枕頭。南歌愕然了一下,他的為人可比畢秋寒瀟灑豁達多了,只是錯愕了那麼一下,隨即釋然,哈哈一笑坐了進來,「你怎麼在畢大俠的馬車里養兔子?」

聖香得意洋洋,打開一個大木箱子的蓋子。南歌佩服地看著里頭——那是個兔窩,木箱子里面赫然放著一個盆子,盆子里放著一根豬排骨。那兔子一進箱子立刻津津有味若無旁人地啃那排骨,耳朵一動一動的。

「會吃肉的兔子,我還是平生第一次見。」南歌若有所思地看著聖香坐著的那個箱子,「那不會是個狗窩吧?難道是會吃草的狗?」

聖香白了他一眼,「本少爺出門,當然要帶一些換洗的衣服。」他支頜笑眯眯地看著那箱子里的兔子,「還有儲備的食物。」

「畢大俠可听說是謹慎守禮出了名的,」南歌一笑,「你在他的馬車里養兔子,他不生氣?」他四下張望,這馬車車廂寬大,有個坐榻,即使堆上聖香的兩個大箱子也不覺擁擠,四壁還繡了些花草,「這可不是尋常街上可以雇來的馬車。」

「這是他特制的馬車?」聖香詫異,「本少爺可就不知道了,本少爺只知道他答應讓本少爺跟出來玩。既然馬車停在本少爺家門口,本少爺當然挑一輛最順眼的坐上來。」他托著下巴,無辜地道,「是他自己進來探了個頭,然後決定不坐這輛車。小畢也沒說不許帶兔子,也沒說這是他的馬車別人不可以坐。」

南歌哈哈一笑,他心知聖香明明看穿這是輛女人的馬車,偏偏坐了上來,分明是故意氣畢秋寒的。畢秋寒好潔守禮、性情謹慎、不易沖動,聖香卻在他心上人的馬車里養兔子。南歌本性豁達,也不覺得聖香可惡,倒是覺得好玩,「聖香少爺,你干巴巴地從京城跟了畢大俠出來,有什麼圖謀不成?」他笑對著聖香,他的眼看得比畢秋寒深,或許是因為他是個比畢秋寒活得深刻的人,「南某不信你只是為了看熱鬧。」

聖香一本正經地回答︰「當然不只是為了看熱鬧。」他笑嘻嘻地又說,「還有很多啦,讓本少爺想想……」他搬開指頭算,「嗯,譬如做內奸啊,監視你們啊,通風報信啊,當你們圖謀不軌的時候叫官兵來抓人啊,或者當本少爺不高興的時候把你們統統賣給李陵宴啊……當然最重要的是本少爺想看看那個李陵宴長得什麼樣子。」他歪著頭想了想,補了一句︰「還有他的妹子長什麼樣子。」

南歌含笑,「我相信你不是個壞人。」

「本少爺當然是好人。」聖香瞪了他一眼,「對了,小畢有沒給你說我們到底要去哪里?」

南歌搖頭,「畢大俠以謹慎出名,他覺得不該說的事,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的。」他躺上坐榻,意態也頗灑月兌,「反正到了自然知道。」

聖香笑吟吟地支頜看著準備閉目休息的南歌,「喂,如果李陵宴拉攏你,你會不會跟他去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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