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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冬不大寒 第21頁

作者︰燕師卿

嗯?探監?她好像進來還沒幾個時辰嘛,怎麼就有人來探監了?恩同搖搖昏沉的腦袋,努力地讓自己清醒。誰啊?好像不認識的樣子。看到一個淡妝的貴婦,恩同懷疑對方是不是探錯監了。「霍姑娘不記得了嗎?我們見過的,我是李平。」來者好脾氣地笑笑,好像知道恩同心里在想什麼。「李、李、李姐姐?她不是休的未婚妻嗎?怎麼打扮得像個婦人似的?「看到我很驚訝嗎?我已經嫁人啦。」與不久前才見過的貴族小姐比起來,此時的李平平易近人得像個溫和的大姐姐。「嫁、嫁人?!」恩同差點尖叫起來,她不是應該等著嫁給休的嗎?「嗯!昨天皇上下旨解除了我跟郡王的婚約,今天我就跟內子拜了堂。」李平微笑著點點頭,「我認為你那天說的話很對,所以選了個自己喜歡的就嫁了。」豪門通常是出怨婦的,所以即使郡王府沒毀婚,她也不會嫁。「那天我說的話都是嚇唬你的啦。」恩同期期艾艾的,怎麼事情跟她預料的恰恰相反呢?她還準備在自己死的那天把休交還給他的未婚妻呢。「其實我早就想掙月兌那個枷鎖了,你的話給了我啟示。」做人,有的時候是要舍棄點什麼才能得到點什麼的。她舍棄了她的身份地位,選擇了平淡的幸福,「我今天來,是想告訴你,我會幸福。所以,你也不要輕易地放棄!」李平握住恩同的手,語氣誠摯地道。「嗯!」恩同淡淡地點點頭,看來,她是真的很對不起休呢,讓他一天丟了兩個可以做妻子的女人。只是,她不想放棄也不行了吧。看著李平翩然遠去,恩同苦惱地看著路的盡頭,這里,真的是沒有光明可言耶!耶?那個身穿白衣的影子又是哪家來探監的啊?那個人走來的方向好像只有她一個犯人嘛。但,當那個白色身影終于放大在她的眼前,所有的思緒卻在這一刻靜止了。望著那張極為熟悉的容顏,恩同露出像見了鬼般的驚恐表情。

「怎麼?不認識我了?」來者沖著鐵欄里相似的容顏冷嘲。

「怎麼不認識?」恩同恢復了鎮定,用熱諷的語氣回敬回去,叫出一個藏在記憶深處的極女性化的名字,「楊柳——」「看來你腦子還沒壞完嘛。月楓紅!」名喚楊柳的女子極盡嘲諷之能事。

月楓紅?對這個名字,恩同有著一瞬間的恍惚。怎麼,原來她真是月楓紅啊?只是,自己的真實身份卻要一個比敵人更敵人的對頭來告訴,她這一生,還真過得糊涂呢。休一直尋找的楓紅原來是自己,幸好他還不知道她這個身份,否則,只怕他真受不了這個打擊吧。「怎麼?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你還真當自己是霍恩同啊?」看出恩同眼底的詫異,楊柳更來勁了,「我還真不知道你這個人有什麼用,卻偏偏什麼好處都給你佔了。」明明都是被拐來的孩子,她月楓紅就被挑為天魔女候選人,還賜了個恩同再造的名。她這個美貌才智都有的女孩兒卻要被賣掉。如果不是因為長得跟這個小白痴有七分相似,她今天恐怕是淪落青樓了。後來把她們送給別的人家撫養,月楓紅進了帥家當千金小姐,她卻是被自己的養母訓練成頂尖的扒手。怎麼想她都不甘心,她月楓紅現在所有的一切,應該都是她的!「不過,我看你的運氣也就到今天,不管是帥家還是你那個什麼王爺,都要倒大霉噦。」她就不信她還不變臉。不滿意恩同的平靜,楊柳直接擺出自己的得意之作。「你——把他們怎麼了?」思同貼在冰冷的鐵欄上,問著楊柳到底是想炫耀什麼。「帥家偷梁換柱的事,你以為白蓮教不會找他們算賬?至于你那個什麼王爺——」楊柳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我告訴那些大官說他是故意隱瞞你的身份,想讓我代你抵過。」在街頭混了幾年,她可不是白混的。「哦!」恩同狀似醒悟地點頭,怪不得那些人會直接上郡王府抓人。而且,這個女人會威脅到休呢。「還哦什麼?你還不快跪在地上求我?說不定姑娘我高興,替你說上那麼一兩句好話——」她的人生目的就是整死眼前這個佔盡好處的女人!不過,如果能夠看到她苦苦哀求的模樣,一定更讓她有快感!「你知不知道當初他們為什麼選我當天魔女,而不選你?」恩同當楊柳剛才的話是放屁,自己則放下更誘人的餌。「為什麼?」楊柳收住炫耀的嘴臉好奇。這個問題,她想了十幾年了。

「因為——」恩同看著逐漸靠近自己的楊柳,微微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我有的時候,比你——更狠!」冰涼如刀的語氣自恩同口中吐出之時,一把瓖金嵌玉的匕首也盡沒楊柳月復底。「對會威脅到家人和休的你,我怎麼可能再讓你走出去?」對著猶睜著眸不肯閉眼的尸體,恩同把刀抽了出來。沒想到那個休的師弟的小擺設那麼快就派上用場了啊!「嘔——」一口鮮血噴出,剮被擦拭干淨的匕首上又染滿了鮮紅的液體。

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被她忘了,是什麼呢?大寒不寒,春分不暖。今年是少見的暖冬日前開始天降大雪後就沒有再停過。諾總管把雙手籠在袖筒里,對著張燈結彩的大屋,里里外外地檢視了一遍,看看是否有忽略的角落。今天是大寒,二十四節氣中最冷的那個,在這地凍天寒、風雪交加的日子里,平常人家也休了農事,辦辦年貨,或躲在家里保暖防凍,很少有外出交際的。但,這說的是平民,可不是那些貴族老爺、福晉們。就拿今兒個來說吧!再過幾個時辰,那些親王貝勒,還有王公大臣們就要攜著家眷進恂郡王府了。因為,今天是他家主子三十五歲的壽辰。唉——可本該是喜氣洋洋、熱鬧非凡的日子,卻如同那天上飄落的雪,一屋的寒氣。一想到這里,諾總管又禁不住嘆息了。如果不是帖子早就發了出去,如果不是連皇上都會駕臨,他還真想建議把這個宴會取消算了。五天前,不知為何,霍姑娘被下了大牢,主子在霍姑娘房里大吼大叫了半晌,叫完之後就把府里藏的烈酒當水灌、當飯吃。乍見這種情形,他是那個急啊。他向常寧探听情況,誰知那個家伙不是八杠子壓不出一個屁就是對他敷衍了事。第二天他親自到了牢里,沒想到那些獄卒卻說重要欽犯不許探望。好好的一個霍姑娘,怎麼一會兒就變成要犯了呢?沒法子,他只好回來想勸勸借酒澆愁的主子。可原本好好的一個人,醉在酒缸里三天三夜,昏得連東南西北都辨不清,直拉著他問他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的!唉,這到底是造的什麼孽啊!諾總管一面吩咐著下人把所有的火缽都集中到宴客的大廳里,一面搖頭嘆息。他一早就央了詞少爺去把主子叫醒,順便幫他打點一下。不知道這會兒怎麼樣了呢!同一時刻,恂郡王府里的另一個人也在搖頭嘆氣。那就是身負重任的納蘭詞。「師兄,你醒醒啊!」納蘭詞用雙手撐起有如一攤爛泥的蘭休,使勁地搖晃,「快醒來啊!」「同,你為什麼會如此狠心?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蘭休醉眼迷蒙,口里羅嗦著。這話他都听好幾十遍了。對蘭休的瘋言醉語已經厭煩的納蘭詞猛地沖著他師兄的耳朵大喊︰「為什麼、為什麼!你那麼愛她,為什麼還把她往死里送!既然把她推進了火坑,你為什麼又念著她?有本事,你忘了她啊。徹徹底底地忘了她啊,在這里裝瘋賣傻,你算什麼漢子,躲回你額娘懷里吸女乃算了!」吼完了一堆大逆不道的話,納蘭詞也不在乎說了這些話有什麼後果,憤憤地又把他師兄扔進酒缸堆里,泄憤似的抹了把臉。蘭休似乎被納蘭詞的話給嚇呆了,怔忡了兩秒,突然間站起來,朝著那個膽敢教訓他的師弟開炮︰「你懂什麼?你知道什麼?你又不是被騙的那個!你又不是被拒絕的那個!等你愛一個人愛到挖心掏肺,卻被別人當做狼心狗肺的時候,你再來教訓我!」「是!」納蘭詞狠狠地一點頭,「我是從來沒有刻骨銘心地愛過一個人,你知道為什麼嗎?」納蘭詞朝蘭休逼近,右手食指點著蘭休的心髒部位。「告訴你,不是我不想愛人,是因為我不能愛。如果,今天愛上恩同的是我,不怕告訴你,不管她會怎麼樣對待我,我都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怨言,你知道是為什麼嗎?」納蘭詞突然湊近踩著酒罐子後退的蘭休,「因為沒有人拿刀逼著我愛她。」是嗎?蘭休呆呆地看著納蘭詞異常激動的表情,想起他這個師弟從娘胎里帶了病,不能有太過劇烈的情感波動,否則輕則心髒絞痛、呼吸困難,重則丟失生命都有可能。納蘭家多方求醫不成,最後經人指點,把他送到不死老人處學藝。說是學藝,其實還是治病,因為他們的師父不但有一身絕頂的功夫,醫術更是一絕。在師父的調理下,詞師弟的命可以說是保住了,但對于太過強烈的情緒刺激還是不允許的。所以,從小,他看淡一切,表面上是嘻嘻哈哈、快快樂樂地過著每一天,實際上,他對任何事都不太在意,對于失去和獲得,有一種悲衰的超然。可憐天下有情人,而師弟這個「無情人」,卻才是更需要可憐的!這,也是他疼愛他的原因——「對不起!」大吼大叫了一番後,這五天來灌進胃里的酒好像都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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