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探监?她好像进来还没几个时辰嘛,怎么就有人来探监了?恩同摇摇昏沉的脑袋,努力地让自己清醒。谁啊?好像不认识的样子。看到一个淡妆的贵妇,恩同怀疑对方是不是探错监了。“霍姑娘不记得了吗?我们见过的,我是李平。”来者好脾气地笑笑,好像知道恩同心里在想什么。“李、李、李姐姐?她不是休的未婚妻吗?怎么打扮得像个妇人似的?“看到我很惊讶吗?我已经嫁人啦。”与不久前才见过的贵族小姐比起来,此时的李平平易近人得像个温和的大姐姐。“嫁、嫁人?!”恩同差点尖叫起来,她不是应该等着嫁给休的吗?“嗯!昨天皇上下旨解除了我跟郡王的婚约,今天我就跟内子拜了堂。”李平微笑着点点头,“我认为你那天说的话很对,所以选了个自己喜欢的就嫁了。”豪门通常是出怨妇的,所以即使郡王府没毁婚,她也不会嫁。“那天我说的话都是吓唬你的啦。”恩同期期艾艾的,怎么事情跟她预料的恰恰相反呢?她还准备在自己死的那天把休交还给他的未婚妻呢。“其实我早就想挣月兑那个枷锁了,你的话给了我启示。”做人,有的时候是要舍弃点什么才能得到点什么的。她舍弃了她的身份地位,选择了平淡的幸福,“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我会幸福。所以,你也不要轻易地放弃!”李平握住恩同的手,语气诚挚地道。“嗯!”恩同淡淡地点点头,看来,她是真的很对不起休呢,让他一天丢了两个可以做妻子的女人。只是,她不想放弃也不行了吧。看着李平翩然远去,恩同苦恼地看着路的尽头,这里,真的是没有光明可言耶!耶?那个身穿白衣的影子又是哪家来探监的啊?那个人走来的方向好像只有她一个犯人嘛。但,当那个白色身影终于放大在她的眼前,所有的思绪却在这一刻静止了。望着那张极为熟悉的容颜,恩同露出像见了鬼般的惊恐表情。
“怎么?不认识我了?”来者冲着铁栏里相似的容颜冷嘲。
“怎么不认识?”恩同恢复了镇定,用热讽的语气回敬回去,叫出一个藏在记忆深处的极女性化的名字,“杨柳——”“看来你脑子还没坏完嘛。月枫红!”名唤杨柳的女子极尽嘲讽之能事。
月枫红?对这个名字,恩同有着一瞬间的恍惚。怎么,原来她真是月枫红啊?只是,自己的真实身份却要一个比敌人更敌人的对头来告诉,她这一生,还真过得糊涂呢。休一直寻找的枫红原来是自己,幸好他还不知道她这个身份,否则,只怕他真受不了这个打击吧。“怎么?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你还真当自己是霍恩同啊?”看出恩同眼底的诧异,杨柳更来劲了,“我还真不知道你这个人有什么用,却偏偏什么好处都给你占了。”明明都是被拐来的孩子,她月枫红就被挑为天魔女候选人,还赐了个恩同再造的名。她这个美貌才智都有的女孩儿却要被卖掉。如果不是因为长得跟这个小白痴有七分相似,她今天恐怕是沦落青楼了。后来把她们送给别的人家抚养,月枫红进了帅家当千金小姐,她却是被自己的养母训练成顶尖的扒手。怎么想她都不甘心,她月枫红现在所有的一切,应该都是她的!“不过,我看你的运气也就到今天,不管是帅家还是你那个什么王爷,都要倒大霉哕。”她就不信她还不变脸。不满意恩同的平静,杨柳直接摆出自己的得意之作。“你——把他们怎么了?”思同贴在冰冷的铁栏上,问着杨柳到底是想炫耀什么。“帅家偷梁换柱的事,你以为白莲教不会找他们算账?至于你那个什么王爷——”杨柳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我告诉那些大官说他是故意隐瞒你的身份,想让我代你抵过。”在街头混了几年,她可不是白混的。“哦!”恩同状似醒悟地点头,怪不得那些人会直接上郡王府抓人。而且,这个女人会威胁到休呢。“还哦什么?你还不快跪在地上求我?说不定姑娘我高兴,替你说上那么一两句好话——”她的人生目的就是整死眼前这个占尽好处的女人!不过,如果能够看到她苦苦哀求的模样,一定更让她有快感!“你知不知道当初他们为什么选我当天魔女,而不选你?”恩同当杨柳刚才的话是放屁,自己则放下更诱人的饵。“为什么?”杨柳收住炫耀的嘴脸好奇。这个问题,她想了十几年了。
“因为——”恩同看着逐渐靠近自己的杨柳,微微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我有的时候,比你——更狠!”冰凉如刀的语气自恩同口中吐出之时,一把镶金嵌玉的匕首也尽没杨柳月复底。“对会威胁到家人和休的你,我怎么可能再让你走出去?”对着犹睁着眸不肯闭眼的尸体,恩同把刀抽了出来。没想到那个休的师弟的小摆设那么快就派上用场了啊!“呕——”一口鲜血喷出,剐被擦拭干净的匕首上又染满了鲜红的液体。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被她忘了,是什么呢?大寒不寒,春分不暖。今年是少见的暖冬日前开始天降大雪后就没有再停过。诺总管把双手笼在袖筒里,对着张灯结彩的大屋,里里外外地检视了一遍,看看是否有忽略的角落。今天是大寒,二十四节气中最冷的那个,在这地冻天寒、风雪交加的日子里,平常人家也休了农事,办办年货,或躲在家里保暖防冻,很少有外出交际的。但,这说的是平民,可不是那些贵族老爷、福晋们。就拿今儿个来说吧!再过几个时辰,那些亲王贝勒,还有王公大臣们就要携着家眷进恂郡王府了。因为,今天是他家主子三十五岁的寿辰。唉——可本该是喜气洋洋、热闹非凡的日子,却如同那天上飘落的雪,一屋的寒气。一想到这里,诺总管又禁不住叹息了。如果不是帖子早就发了出去,如果不是连皇上都会驾临,他还真想建议把这个宴会取消算了。五天前,不知为何,霍姑娘被下了大牢,主子在霍姑娘房里大吼大叫了半晌,叫完之后就把府里藏的烈酒当水灌、当饭吃。乍见这种情形,他是那个急啊。他向常宁探听情况,谁知那个家伙不是八杠子压不出一个屁就是对他敷衍了事。第二天他亲自到了牢里,没想到那些狱卒却说重要钦犯不许探望。好好的一个霍姑娘,怎么一会儿就变成要犯了呢?没法子,他只好回来想劝劝借酒浇愁的主子。可原本好好的一个人,醉在酒缸里三天三夜,昏得连东南西北都辨不清,直拉着他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的!唉,这到底是造的什么孽啊!诺总管一面吩咐着下人把所有的火钵都集中到宴客的大厅里,一面摇头叹息。他一早就央了词少爷去把主子叫醒,顺便帮他打点一下。不知道这会儿怎么样了呢!同一时刻,恂郡王府里的另一个人也在摇头叹气。那就是身负重任的纳兰词。“师兄,你醒醒啊!”纳兰词用双手撑起有如一摊烂泥的兰休,使劲地摇晃,“快醒来啊!”“同,你为什么会如此狠心?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兰休醉眼迷蒙,口里罗嗦着。这话他都听好几十遍了。对兰休的疯言醉语已经厌烦的纳兰词猛地冲着他师兄的耳朵大喊:“为什么、为什么!你那么爱她,为什么还把她往死里送!既然把她推进了火坑,你为什么又念着她?有本事,你忘了她啊。彻彻底底地忘了她啊,在这里装疯卖傻,你算什么汉子,躲回你额娘怀里吸女乃算了!”吼完了一堆大逆不道的话,纳兰词也不在乎说了这些话有什么后果,愤愤地又把他师兄扔进酒缸堆里,泄愤似的抹了把脸。兰休似乎被纳兰词的话给吓呆了,怔忡了两秒,突然间站起来,朝着那个胆敢教训他的师弟开炮:“你懂什么?你知道什么?你又不是被骗的那个!你又不是被拒绝的那个!等你爱一个人爱到挖心掏肺,却被别人当做狼心狗肺的时候,你再来教训我!”“是!”纳兰词狠狠地一点头,“我是从来没有刻骨铭心地爱过一个人,你知道为什么吗?”纳兰词朝兰休逼近,右手食指点着兰休的心脏部位。“告诉你,不是我不想爱人,是因为我不能爱。如果,今天爱上恩同的是我,不怕告诉你,不管她会怎么样对待我,我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怨言,你知道是为什么吗?”纳兰词突然凑近踩着酒罐子后退的兰休,“因为没有人拿刀逼着我爱她。”是吗?兰休呆呆地看着纳兰词异常激动的表情,想起他这个师弟从娘胎里带了病,不能有太过剧烈的情感波动,否则轻则心脏绞痛、呼吸困难,重则丢失生命都有可能。纳兰家多方求医不成,最后经人指点,把他送到不死老人处学艺。说是学艺,其实还是治病,因为他们的师父不但有一身绝顶的功夫,医术更是一绝。在师父的调理下,词师弟的命可以说是保住了,但对于太过强烈的情绪刺激还是不允许的。所以,从小,他看淡一切,表面上是嘻嘻哈哈、快快乐乐地过着每一天,实际上,他对任何事都不太在意,对于失去和获得,有一种悲衰的超然。可怜天下有情人,而师弟这个“无情人”,却才是更需要可怜的!这,也是他疼爱他的原因——“对不起!”大吼大叫了一番后,这五天来灌进胃里的酒好像都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