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始到處打探不久,一個雙眼有如短腿獵犬、瘦得像具骷髏的人來到杜氏保全公司。他穿著一套唯一的特點就是邋遢的廉價棕色西裝。
「我代表某些人來找你。」那人以顯然受過傷的沙啞聲音說。
「不用你說,我也猜得出來。」艾森靠向他銀灰色的皮制辦公椅。「我能假設這些人很關心我正在進行的調查嗎?」
「是的。大家的看法是,你弟弟還沒有死,可是如果他死了,這些人要你知道,他們為你的損失感到遺憾。」
「多麼有同情心啊!」
「的確,他們也要你了解,他們跟這件事沒有關系。」
「真好,那他們就沒什麼好擔心了,不是嗎?」
「問題是,」那男人說。「他們投資了很多錢在某個公司,他們希望你不要在這個時候攪局。就財務方面來說,這是一個很敏感的階段。」
「他們建議我該怎樣做?」
「讓警方去調查。」
「他們根本查不到什麼。」
「我的雇主懇請你做一個好市民,讓有關單位處理這個案件。」
「我請問你,如果你是我,你會讓有關單位去處理嗎?」
那人不作反應。「我的雇主也要我告訴你,如果你停止調查,你的銀行帳戶會多出很大的一筆錢。」
艾森想了想。
「你的雇主是誰?」他問。
「我沒有權利回答這個問題。」
艾森傾身向前。「既然如此,我只請你轉告一句話,請他們滾一邊涼快去。」
「杜先生,請你相信我,這真的不是一個好主意。」
「你走吧。」艾森輕聲說。
那人研究他好一會兒。「你不會改變主意的,對不對?」
「對。」
「看得出來。」
他沒再多說什麼就走了。
艾森的調查得到了極為深入的結果,最後毀滅了崔石工業公司的一個競爭對手,以及企圖在背後操縱整件陰謀的有力人士。這件丑聞波及一缸子躲在陰影里面的權力掮客、政治與商界人士,還有許多因為內幕消息而做了重大投資的人。
艾森終于在沙漠中一個淺淺的墳墓里面找到德魯的尸體。雇用殺手的是崔石公司之競爭者的主要股東魏西蒙,他和殺手都被警方逮捕。但是旋即被保釋在外的殺手還來不及作證指控雇主,便因車禍而死亡,魏西蒙則無罪開釋。
一個月後,魏西蒙因為游艇意外身亡。
命運真是一件有趣的事。
崔石工業公司的對手被迫宣告破產,還有好幾家公司也因為這件調查而葬身火海。杜艾森一手建立的杜氏保全公司也搖搖欲墜。
他的第三次婚姻也瓦解了,家人認為原因是調查的壓力太大和公司的財務不佳。艾森懶得改正他們的結論,只在心里面認定自己不適合結婚。
報紙上提起杜氏保全公司在這個財經丑聞中所扮演的角色,使得原來就管理不善的公司宣告破產。但是艾森知道他的客戶集體棄他而去的真正原因,肯定是受到了某些人的警告。
這個人在拍賣公司前來公開拍賣杜氏保全公司的家具時,再次出現。
艾森雙手抱胸、靠在原來屬于他的豪華辦公桌前,等著拍賣人員過來處理。那是一張會讓人印象深刻的家具,亮晶晶的鋼和巨大的弧形玻璃,當初的室內設計師向艾森保證,桌子的本身就是一種宣稱。
來人沒說什麼,好像很有興趣地看著拍賣員拚命想要激起在場參觀者的購買。
「你有沒有想過,他們是從哪里學到這種說話方式的?」他終于開口。
艾森沒有答腔。
那人嘆了一口好像扛著全世界重量的氣。「你應該在你還有機會的時候罷手,就可以全身而退了,你知道嗎?如果你不攪局,現在很有可能還坐在這張漂亮的辦公桌後面。」
艾森看著他。「你上次來找我好像沒有說出名字。」
「施哈利。」
「施哈利,把靈魂賣給一群狗雜種,他們根本不記得你的姓名、也不管你是否心髒病發或撞車死掉,反正你是隨時可以替換的,那種滋味很好嗎?」
「人總要生活。」
艾森回頭去看拍賣員。
施哈利動了一下。「你上次問我,我為誰工作,我沒有回答。」
艾森沒說話。
「他們都是一所豪華的私人俱樂部的會員,」施哈利說。「那種什麼都有的俱樂部,你知道的,兩個大泳池、三溫暖、蒸氣室、手球場,還有一個高爾夫球場。在俱樂部里工作的男男女女都穿得像個模特兒。他們說,只要你是那個俱樂部的會員,你要什麼都有。」
艾森看著拍賣員漫天稱贊原本放在杜氏保全公司接待室的兩張鋼架皮面的椅子,它們來自義大利,當初花了很多錢。他那時非常反對,可是焦慮不已的設計師堅稱接待室給客人的第一個印象重要得不得了。根據那設計師的說法,那兩張椅子是一種投資。
椅子終于被人以微不足道的價錢買去。什麼鬼投資,他想,老天為證,我這輩子絕不再听信任何設計師的話了。
「這個私人俱樂部叫什麼名字?」他隨口問道,並不指望對方會回答。
「知道了對你也沒有好處,你動不了他們任何一個。他們對于如何保持雙手的干淨,一直是非常謹慎的。」
「你要把名字告訴我嗎?」
「他們稱呼那個俱樂部叫‘避靜會’,」施哈利說。「要我去找你的人姓鄧,是一年半前令弟出事時的會長。」
艾森知道那個人,是南加州的知名人士。
「這或許沒什麼意義,」施哈利繼續說。「但是他們幾個月前改選了會長。因為鄧先生似乎沒能依照會員的要求把事情辦好,錯誤的代價是很嚴重的。」
「看來‘避靜會’的經營也像一般的公司講求績效。」
「是啊!」施哈利轉身要離開前,又停了一下。「呃,我听說你發生財務困難之後,就沒有替他們工作了。」
「那你現在做什麼?」
「我擔任保全顧問。」
「賺得到錢嗎?」
「那總是一種生活方式,至少有自己的名片了。」施哈利拿出一個皮夾,抽出一張顏色清爽的名片遞給艾森。「需要意見的時候,請撥電話。」
他慢慢走過人群,失去蹤影。
艾森在拍賣會中待到自己受不了了才離開。他那昂貴的辦公桌被人以不到原價十分之一的一百七十五元的賤價買走,這算什麼宣稱?然而話說回來,或許也真的宣稱了一切。
邦妮把馬鈴薯傳給杰夫的時候,看了艾森一眼。「你這位新客戶要求你做哪方面的工作?」
艾森把心思拉回現場。「一次例行性的調查,她想知道目前交往中一位男士的背景。花十分鐘就可以搞定的。」
「你已經弄好了?」
「還沒有。」他拿起小面包,涂上女乃油。「下午要裝電腦的時候踫上一些困難。」
「艾森伯父要把電腦升級,」杰夫說。「可是作業系統跟新電腦不相容。」
「我的手提電腦放在家里,」艾森說。「晚上回家後查一下,明天早上就能給客戶答案了。」
「說起你那個稱為家的粉紅色古怪地方,你可曾考慮我說過的,把它賣掉的意見?」
「誰會買它?」艾森咬著小面包。「維克叔叔搬去夏威夷前之所以會那麼便宜地賣給我,就是因為沒有人要啊!他前前後後讓輕語泉每一家房地產經紀公司都試過了。」
「我覺得‘夜風樓’好酷哦,」席奧大聲說。「而且它有游泳池。」
「而且還有像電影院的大螢幕電視,」杰夫說。「它甚至還有可以做爆米花的機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