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電路的稍加改善,維克叔叔對這棟老房子所做的比較認真的升級,就是那電影院和爆米花機器,」艾森說。「至少他還懂得電路必須先改善。」
「我真希望我們住在那里,」杰夫說。「每天晚上可以在電影院看電視。」
「對啊,我們這房子好無聊。」席奧幫腔道。
「‘夜風樓’唯一的問題,」杰夫皺起眉頭。「就是它是粉紅色的。」
「因為原來屋主的太太喜歡粉紅色,」艾森解釋道。「而且是非常喜歡。」
「維克叔公告訴我,她還陰魂不散地住在那幢房子里,」席奧說。「一個什麼恨太太的。」
「是傅太太,」艾森說。「她叫傅凱蜜,是一個不得意的女演員。」
「不得意是什麼意思?」席奧問。
艾森跟邦妮交換一個眼色。「意思是她沒有成名。」
「噢。」席奧想了一下,顯然覺得這並不重要。「反正啊,就是她死了,而那位傅先生就發瘋了。他一個人住在那房子里,一直到死都沒有改變任何東西。」
「不幸的是,後來的幾位屋主也沒有。」邦妮嘲弄地說。「總該有哪個人把那可怕的粉紅色改一改吧!」
「十年前,貝蒂嬸嬸去世後,維克叔叔以一筆很小的錢買了那里,在那之前,房子都是空的。」艾森說。「可是維克叔叔也沒有多余的錢重新裝潢。」
「你應該注意到,你的維克叔叔也沒有選擇退休後住在‘夜風樓’。」邦妮指出。「你一把他的生意買過去,他立刻就飛去夏威夷了。」
「他說他已經厭煩了沙漠,」艾森給自己添加一些馬鈴薯。「想看一些海洋和沙灘。」
「他告訴我,他想看穿著比基尼泳裝的女孩,一整天都看。」杰夫大聲說。
「對,」席奧也不甘示弱,「他說沙灘上有些女孩連泳裝都不穿的。」
「真的?」艾森正要吃馬鈴薯的手停下來。「我有維克叔叔在茂伊島的地址,也許我應該在下次放幾天假的時候去找他,也去海灘或什麼地方走一走。」
杰夫笑得差點從椅子上跌下去。
席奧踢著椅子的橫桿。「你真的喜歡看沒有穿衣服的女生嗎,艾森伯父?」
「這個嘛,」艾森說。「如果要我在工作以及躺在海邊看沒有穿衣服的女生之間選擇,我當然要說──」
「我想,」邦妮口氣堅定地打斷他們的談話。「你們這關于女生的話題應該到此為此。回到‘夜風樓’的事,杰夫說,你的這位客戶是個室內設計師?」
「搞裝潢的。那關‘夜風樓’什麼事?」
邦妮不理他惡劣的口氣。「我想等你替她辦完事情,也許可以請她替你把那只粉紅色大象做點什麼事。」
「宅邸。」艾森忍不住說道。
「你說什麼?」
「權威人士說,房子應該稱呼為宅邸,听起來比較有格調。不過,相信我,那是一點機會也沒有──」
他發現杰夫和席奧正以期待的眼神看著他,抓到他使用邦妮說不可以使用的字眼,是他倆最喜愛的游戲之一。
「我絕不可能雇用路小姐重新裝潢‘夜風樓’。」艾森結束他的話。
杰夫和席奧失望地重拾他們的食物。
「為什麼?」邦妮問道。
「理由有二,」艾森吃完他的馬鈴薯。「第一即使我想重新裝潢,目前這個階段我也沒有錢雇用她。第二,我想路小姐還沒有踏進‘夜風樓’的門,就要昏倒了。」
杰夫停下正在咀嚼的動作,兩眼因好奇而發亮。「她為什麼會昏倒,艾森伯父?」
「她是不是會怕鬼?」席奧問。
「路喬依大概不會怕鬼,」艾森說。「不過我怕她那敏感的設計家神經會在看到我那宅邸的裝潢時,受到重大的創傷。我們必須面對現實,‘夜風樓’絕不可能獲得今年的最佳住宅獎。」
「說得真客氣,」邦呢低聲咕噥。「那里幾乎就是好萊塢的布景。」
「你想路小姐會不會真的驚訝到在門口就昏倒了?」杰夫問。
「即使那樣我也不會驚訝。」艾森說。
「也許她會先抽筋一下或什麼的。」席奧另有意見。
「嗯,像這樣。」杰夫猛然扭動他的左臂。
「或者像這樣。」席奧的頭兩邊搖晃。
兩個男孩越笑越高興,動作也越來越有創意。
艾森欣賞地看著他們的表演。「真不錯,我相信她就是會這樣地扭一扭再倒下去。」
坐在另一端的邦妮沈重地嘆一口氣。「為什麼只要你跟我們一起吃晚餐,結局總會變成這樣,艾森?」
「這樣很好啊、他們真有天分。」
◇◇◇
一個小時之後,他開車回「夜風樓」。從車子里出來,他站在車道上審視他的宅邸,以一種無法解釋的理由猜想路喬依會怎樣看它。好吧!或許這地方真的像是好萊塢胡思亂想出來的西班牙殖民時代的布景,而且它的確很粉紅──不是已經曬了很多太陽的、褪色的粉紅──而是像剛剛嚼過的泡泡糖的粉紅。但是,那又怎樣?它很有個性,至少跟別的房子都不一樣。而且它很寬敞,有很大的空間容納他的書和私人的東西。
最好的是,該有的家具都有了,公司破產和離婚的兩大災難,使他完全沒有心思去搞這方面的任何事。
誰管路喬依會有什麼意見?他何必關心她對「夜風樓」的想法?
他回想今天下午所得到的印象。光亮柔順的赭紅色頭發綰成一個別致而頗有現代感的發髻,表情生動、引人注目的臉,和一雙迷濛而神秘的眼楮,似乎隱藏著誘人去發掘的秘密。她的衣服品味非常的奇怪,依他所記得的幼稚園老師的教導,那個亮度的鮮綠色無論如何都不應該搭配那種紫色。這種事總該有點規則吧,至少幼稚園時代是有的。
他有種感覺,覺得路喬依從來就不是會依照配色法用色的人。話說回來,他自己也不是。
他知道他絕對不應該從任何私人的角度去思考她的事情。她是一個客戶,許久以前,他已經得過很痛苦的教訓,不可以跟客戶約會。何況,她很可能會極力反對「夜風樓」這種到處都用粉紅色的裝潢。
他步上階梯,走過有著粉彩似粉紅色石柱的前廳,進入火鶴那種粉紅色的走廊。
鮑平來說,屋子的室內並非百分之百的粉紅。很多地方瓖了金色,也有一些白色的木板,地毯的主要圖案雖是巨型的粉紅色蘭花,但葉子還是綠色的。
一路扭開電燈,他來到這佔地寬廣的房舍中、一個可以俯瞰著花園,以及花園再過去一道淺峽谷的房間。經過他還沒有時間開箱上架的一箱箱的書,來到窗前一張巨大的粉紅瓖金的書桌前。他開啟放在桌上的筆記型電腦,翻開今天下午跟路喬依對話時所做的記錄。
他從一些例行的管道開始查詢。如果事情順利,他應該可以在十分鐘內找到馬珍妮夫人的下落。多麼容易賺的錢,一定是老天知道他正好需要而送上來的。
問題是,事情一點也不順利。
馬珍妮夫人已經有好幾個月不曾使用信用卡,也沒開過任何支票。他疑惑地繼續追查。
他並沒有找到馬珍妮提出要與馬大衛離婚的資料,也沒有她曾雇用任何搬家公司幫她把家當搬去另一個城市的紀錄。
四十五分鐘以後,他靠向椅背,伸長了桌下的腿,雙手插入褲袋中,瞪著電腦的螢幕沈思起來。
馬珍妮失蹤了,而他認為路喬依早在雇用他找人之前,就已經知道了。
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