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他能夠踫觸到她之前,曼克已出手奪走她。「你別想踫她!」曼克吼道,將莎妮推到身後,握緊拳頭走向前。
黑人對抗白人。莎妮最糟糕的夢魘成真了,漫天的恐懼淹沒了她。「不!」她抓著曼克的襯衫。「你不能動手!如果你揍了一名白人,天亮之前你就會被吊死在樹下!」
「讓開,莎妮。」
「白人擁有權勢,曼克。你別插手這件事。」
他再度將她推到身後,但史杰姆已揮杖朝他打來。「別插手和你無關的事,小子!」
曼克迅速奪過手杖,抵在膝蓋上,折成兩段。
莎妮驚呼出聲。
曼克扔開手杖,一拳擊中史杰姆的下巴。他往後飛跌出去。
凱琳從樹叢沖出來,正好看見這一幕。她舉起來復槍。「立刻離開這里,史先生。看來你不受歡迎。」
莎妮高興極了看到凱琳,曼克卻一臉僵硬。史杰姆緩緩地站了起來,怒瞪著凱琳。
「看來事情的發展似乎有些超出控制。」慵懶、深醇的男音響起。
四雙眼楮一齊望向肯恩。他翻身下馬,以一貫的悠哉走向凱琳,伸出手。「把槍給我,琳。」他平靜地道,彷佛在餐桌上請她遞鹽過來一樣。
凱琳很樂意照做,發現自己實在無法用槍指著人。肯恩來了,他會確保曼克不會受到傷害。
出乎她意料外的,他並沒有轉向史杰姆,而是拉著凱琳的手臂,不太溫柔地朝「維達」走去。「請接受我的道歉,史先生。我的妻子脾氣比較容易激動。」他將來復槍插在鞍囊里。
史杰姆的眼楮瞇起。紡棉廠讓肯恩成了這一帶舉足輕重的人物,凱琳可以看出他的心里正在盤算結交肯恩這個朋友會比較有利。「算了,白先生,」他拍掉長褲上的灰塵。「男人從來就猜不到小女人的心思。」
「說得對極了。」肯恩回答,無視凱琳的瞪視。
史杰姆戴回帽子,望向曼克。「你重視你的這名手下嗎,中校嗎?」
「為什麼問?」
「如果你重視他,我猜你不會高興看到他被吊死在樹上。而既然我們都是生意人,我會很樂意忘掉剛才發生在這里的事。」
凱琳如釋重負。
肯恩的目光和曼克的鎖住。一晌後,肯恩別過頭,聳聳肩道︰「曼克可以處理自己的事,和我無關。」
凱琳氣憤地低呼出聲,但他已經將她抱上馬,跟著上馬離開。
莎妮怔怔地望著他們的背影,喉間涌起了膽汁。中校理應是曼克的朋友,但他卻拋棄了他。畢竟,白人總是和白人沆瀣一氣。
她絕望地望向曼克,但曼克似乎對肯恩的離去毫不感到困擾。他兩腿分立,雙手插腰,眼里精光閃動。
她一直拒絕對自己承認的愛意泉涌而出,推倒了長久以來的心牆。她怎麼能夠拒絕他如此之久?他是她真心想要的男人──溫柔、堅強、體貼,擁有傲氣和同情。現在他卻因為她而置身險境。
「史先生,今天發生的一切都是我的錯,」她無法踫觸他。「我一直在和曼克調情,害他以為我對他有意思。請你大人大量,忘了這一回事。我會和你離開,但你必須承諾他不會遭到任何傷害。他是個好人,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曼克輕柔的語音自她身後響起。「沒有用的,莎妮,我不會讓你和他離開。」他來到她身邊。「史先生,莎妮即將成為我的妻子。如果你想帶走她,我一定會阻止你──今天、明天,或是一年後都沒有差別。我會阻止你。」
莎妮的手指變得冰冷無比。
史杰姆舌忝了舌忝唇,緊張地望向肯恩離去的方向。曼克比他高大、結實,打起架來他一定沒有勝算,但他另外有致勝的方法。
莎妮看著他臉上的情緒變化。在南卡羅萊納,絕沒有黑人能夠在毆打白人後全身而退。就算史杰姆不去找警長,他也可以找上三K黨。看著史杰姆自信地走向馬車,莎妮已可以想象披著白被單的人在夜里出現,吊死曼克……
史杰姆坐上駕駛座,執起韁繩,轉向曼克。「你犯了個大錯,小子,」他以毫不隱瞞的敵意望向莎妮。「我明天再來接你。」
「等等,史先生,」曼克俯身撿起被折斷的手杖,充滿自信地走向馬車。「我一向自詡公平,因此我認為該告訴你如果你想要對付我,你將會冒什麼樣的險。也或許你會想要找你那些披著白被單的朋友出面,但那不會是個好主意,史先生。真的──那會是個爛透了的主意。」
「那是什麼意思?」史杰姆獰笑。
「那意味著我有一項你應該知道的本領,包括我的幾名好友在內,史先生。噢,他們都是黑人,因此你或許不會在意。那你就錯了──大錯特錯。」
「你究竟在說些什麼?」
「我在談論火藥,史先生。那雖是骯髒的玩意兒,但可有用得很。我在建工廠時,學到利用它來炸穿岩石。多數人對火藥所知不多,但我的印象是,你是個很懂得新發明的人,你一定知道很了解它,以及它所能造成的傷害,特別是如果它在錯誤的地方被引爆──像是磷礦床。」
史杰姆無法置信地望著曼克。「你在威脅我?」
「我想你可以說我只是先把話講明白,史先生。我有好朋友──非常要好的朋友。如果我出了事,他們可不會高興的。他們或許會在錯誤的地方點燃炸藥,而我們可不希望那種事情發生,不是嗎?」
「你該死!」
曼克一腳踩到馬車的踏墊上。「每個人都有權利得到幸福,史先生。莎妮是我的人,我想和她快快樂樂地白頭偕老,而我會不擇手段確保我們的未來。日後我們在鎮上相遇時,我會摘下帽子,禮貌地說聲︰‘你好,史先生’。而你也會知道我過得很快樂,並祝福你和你的磷礦也安好無恙。」他直視史杰姆,將折斷的手杖遞給他。
史杰姆氣沖沖地奪回手杖,策馬離開了。
莎妮無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它違反了過去她的一切信念。曼克挺身對抗一名白人,而且贏了。他為她而戰……保護了她安全。
她飛奔過分隔兩人的草地,投入他懷中,一遍又一遍地呼喊他的名字,直到與她的心跳合而為一。
「你真會要了男人的命。」他柔聲說道,將她擁在懷里。
她抬起頭,迎進一對堅定、溫柔、承諾著力量的眸子里。他抬起手,食指梭巡過她的唇,彷佛盲人探索著即將屬于自己的領域。然後他低下頭,吻住了她。
她怯怯地接受了他的唇,彷佛她還是個處子。他令她感覺再度純潔、純真。
他用力擁緊她。這個吻變得需索而急切,但她不害怕,反而很興奮自己的力量。這個好男人是屬于她的,而他遠比在查理斯敦的屋子、絲緞禮服及任何一切都更重要。
他們終于分開後,莎妮瞧見他的眼里隱泛水光。這名稍早曾威脅要炸掉磷礦的男人現在又變得像羔羊般溫柔。
「你真的給我惹了許多麻煩,女人,」他粗聲道。「等我們結婚,我絕不會再忍受你的胡鬧。」
「我們會結婚嗎,曼克?」她嬌俏地道,縴縴素指捧住他的頭部,索求另一個熱情的吻。
「噢,是的,甜心,」他在終于喘息過來後道。「我們絕對會結婚。」
「白肯恩,我從沒想過你會是個懦夫!」凱琳跟在肯恩後面,大步走出馬廄。「曼克會被害死的,而這都是你的錯。你只需點個頭──點個頭就好,史先生就會忘了曼克曾打過他這回事。現在,把來復槍還我!既然你不夠男子氣概能捍衛你的好友,我自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