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妳本來就很年輕。」
「我也是這麼告訴她的。」鐸華說。「她一天此一天漂亮。」他的贊美雖然肉麻,卻是發自真心的。陸義覺得他對瑪麗的愛遠超過瑪麗對他的愛。
「哦,茱莉在那里,」瑪麗叫道,注意力立刻轉移。「我有話跟她說。」她快步走開。
陸義和鐸華慢慢地移向人群外圍。「政府里的人好象全都來了,」陸義觀察道。「想必有什麼有趣的事即將發生。」
鐸華聳聳肩,露出和藹的笑容。「選舉快到了,每個人都在拉票。貿易向來有趣,不是嗎?伊拉克人想向我們采購昂貴先進的計算機系統,但美國人跟往常一樣大為光火。他們經濟富裕,無法理解其它國家的困境。我們的工業領袖不喜歡美國人搶他們的生意,但如果我們叫他們滾蛋——」他攤開雙手。「美國人有太多可愛的美元,你說該怎麼辦?」
「做該做的事,在表面上。」陸義嘲諷道。沒有法國人喜歡美國人的無所不在。美國人可以強迫法國人簽署協議,但他們不可能事必躬親,所以法國人在協議簽定後只做對法國人最有利的事。實效主義畢竟是法國的民族特色。
「俄國人亟需高科技。不幸的是,他們付不出錢。也許美國人會替他們付錢。這夠有趣了吧?」
「的確。」過去十年間,舊有的界限完全消失。政治處于不斷變化之中,這種氛圍對他的生意非常有利。不穩定是某種人的最大動機。
「美國大使自然也來了。」鐸華繼續道。「他的助理豎著耳朵在人群中游走。」
美國大使的助理是中情局干員。每個人都知道別人的底細,但在這種社交場合流傳的情報仍然多得驚人。情報局人員經常是某國政府想要私下散發訊息給別國政府的管道,畢竟沒有人想促使危機加速發生。
「一個世交的女兒來探望大使夫婦,她的母親和狄夫人是多年老友。年輕貌美的女人,要是我可以這麼說的話。在這些場合上看來看去都是相同的面孔,要知道,任何新面孔都是令人歡迎的改變。」
陸義是個男人,他總是封年輕貌美的女人感興趣,只要她不是太年輕。他對動輒傻笑的年輕少女沒興趣。「把她指出來注我看看。」他無所事事地說。
鐸華往四下瞧。「那里,」他終于說。「窗戶旁邊。黑頭發,白衣服。她有對迷死人的眼楮。」
陸義的目光找到鐸華所說的那個女人。他看出她不是年輕少女。她站在狄夫人旁邊,臉上掛著客氣而不失親切的笑容,側著頭聆听一個財政部官員大談馬經。
陸義欣賞地嘆口氣。鐸華沒有夸大其辭,她確實年經貌美。不是冶艷的美,而是清秀的美。她沒有刻意穿著引人注意的服裝,但她就是引人注意。也許是因為她高雅嫻靜的氣質,以及那對不可思議的眼楮。即使相隔有一段距離,陸義還是能對鐸華的評語表示贊同。那對漆黑如夜的大眼楮能讓男人望進其中而渾然忘我。
她素雅的白禮服全憑精致的剪裁來突顯其魅力。她的膚色白皙,他原本以為穿白色會使她看來蒼白,沒想到反而使她顯得粉粉女敕女敕。
她的身材苗條,但不像時下許多女人那樣干瘦。禮服襯托出她圓潤的臀部和大小適中的堅挺胸部。她戴著一串長長的珍珠項鏈,搭配上同樣材質的手煉和耳環。
他看到她在這時轉了個身,珍珠項鏈偏繞到她的左乳下。
她不自覺地把項鏈拉回原位時手指輕掠過,陸義發現他的身體起了反應。
「她有丈夫嗎?」法國人對這種事很開明,但大部分的美國人對這種事的態度仍然很保守。
「去世了。」鐸華回答。
由于舞會尚未開始,所以樂隊在這時演奏起輕柔的樂章。陸義看到那個秀美的小毖婦把頭轉向樂隊,出神地聆听音樂。她一動也不動,眼神中似乎充滿了憂傷。她轉向財政部官員說了幾句話,接著低頭對狄夫人耳語了幾句。狄夫人面露同情地模模她的手臂。接著她就穿過敞開的露台門,進入夜色之中。
陸義不知道她的丈夫死了多久,但音樂顯然勾起她的傷心回憶。依他之見,憂傷的小毖婦總是該得到安慰。「失陪了。」他低聲對鐸華說,然後緩步穿過舞廳。
他這一路走走停停,因為每個人都想跟他說話。女人呼喚他的名字,對他微笑。他不停地握手吻煩,但目光一直留意著露台門。剛才跟她說話的財政部官員似乎猶豫不決,但終于鼓起勇氣走向露台。但陸義這時已抵達露台門口,他敏捷地擋住那人的去路。「非常感謝你的關心,但不用麻煩了。」他低聲說。
「喔……」那人在認出陸義時眨眨眼。「好的。」
陸義走到巴黎溫暖的夜色中。石板露台只靠間接燈光照亮,光源來自他背後的門窗和花園樹上的裝飾燈。露台上散布著桌椅,供賓客透氣和暫避舞會的喧鬧。
小毖婦坐在其中一張桌邊,雙手交疊在腿上,靜靜望著花園深處。陸義緩緩接近時看到她沒有在啜泣。她的表情鎮定,但他覺得她的眼角似乎含著淚光,微微下垂的嘴角勾勒出淡淡的哀傷,使他想要吻得她露出笑容。那樣美的嘴應該始終掛著微笑。
「妳好。」他輕聲用英語說,她微微吃驚的反應說明她並沒有听到他接近。「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嚇到妳。」
她黑色的大眼楮轉向他,他的身體再度亢奮起來。她看來那麼憂傷、孤單和脆弱。他看到她努力恢復鎮靜,和重拾和人社交時的慣常表情。「沒關系。」她說,
開始起身。她的聲音輕細嬌柔,沒有許多美國人那種令人討厭的鼻音。「我正要回舞會——」
「不,別讓我趕妳走。」他忙道,伸手輕踫她的臂膀。他對女人向來溫柔,因此她們大多很容易接受他,好象從來沒有男人體貼過她們。但他的踫觸卻好象使小毖婦吃了一驚,她微微往後退。
「我看到妳出來,覺得妳看來……不大舒服。」他必須謹慎,慢慢化解她的戒心。
她沉默不語,又把目光轉向花園深處。他乘機欣賞她優美的頸部線條。接著她說︰「音樂使我想起往事。」
她沒有多說,似乎不願透露私事。他習慣了女人對他熱烈響應,努力攫取他的注意,小毖婦的冷淡響應反而勾起他的興趣。
「在下龍陸義。」他自我介紹,在她旁邊的椅子就座。
「幸會。」她客套地說。「我叫詹莉玫。」
「莉玫。」他緩絨重復。「妳的名字很特別,但也很好听。」
「謝謝。」她回頭望向舞廳。「跟你談話很愉快。我想我該——」
「好的。」他站起來。「妳不認識我,單獨跟我在一起令妳不自在。」他停頓一下,給她機會否認,但她沒有,這令他感到有趣。「可不可以保留一支舞給我,詹小姐?」他故意叫她小姐,給她機會說明她是寡婦。
「詹太太。」她更正道。但令他大失所望的是,她沒有進一步說明她是寡婦,由此可見她對他不感興趣。
陸義的興趣卻提高了。近來他很少有機會追求異性,女人總是迫不及待地接受他的示好,替他省了許多事,但也剝奪了他當獵食者的樂趣。
他等她回答他的問題,她終于說︰「好的。」但她客套敷衍的語氣暗示她一點也不熱中于他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