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到又好氣又好笑。也許他被慣壞了,但他自知並不討人厭,事實上,他很有女人緣。但這個小毖婦卻完全沒有把他當男人看。
他禮貌地伸出手臂,她優雅地把手放在他的前臂上。她的踫觸輕得幾乎不可察覺,沒有靠著他,也沒有真正挽著他。他們一起走回舞廳,引來許多人的側目。陸義看到狄夫人皺起眉頭對她丈夫竊竊私語,看來她並不高興她好友的女兒結識惡名昭彰的軍火販子。
陸義對狄夫人微微一笑,然後轉向他的獵物,優雅地朝她微微欠身。想必是他的態度引起她的警覺,因為她突然杏眼圓睜,紅唇微啟。趁著她還來不及抽手,他迅速親吻一下她的手,用眼神她。「待會兒見。」他低聲說。
莉玫深吸口氣,穿過舞廳。她沒料到如此輕松迅速地就跨越了第一道障礙。原本的計劃是由愛蓮把她介紹給跟龍陸義說過話的人,再由他們介紹她跟龍陸義認識。愛蓮不能直接把她介紹給龍陸義,因為按照常理,愛蓮不會喜歡好友的女兒跟軍火販子有所瓜葛。
計畫中那些迂回的步驟都可以省略了,她從眼角看到龍陸義在跟一個男人說話。已經有人介紹那個男人跟她認識,但她一時之間想不起他叫什麼名字。他們兩個都在看她。這時樂隊演奏起輕柔的樂章,她靈機一動,讓自己露出憂傷的表情,然後向那個法國財政部官員道了句失陪。她傾身對愛蓮低語︰「他在看。我要溜到露台上去。」
演技不輸好萊塢大明星的愛蓮立刻明白莉玫要做什麼。她露出關切的表情,模模莉玫的手臂,動作並不夸張,但那種同情的表示一定會被注意到。
接下來莉玫只是坐在露台上等待。不到五分鐘,龍陸義果然出現了。
他長得十分英俊。她看過他的相片,但相片根本不能跟本人相比。他的個子很高,深藍色眼楮嵌在高高的顴骨上方,黑色的長發披散在寬肩上。略帶野蠻的氣息配上斯文的晚禮服,使他有種令人難以抗拒的魅力。
他的聲音低沉悅耳,他的風度無懈可擊,他的眼神流露出對她的興趣和關懷。在正式宴會上遇見一個浪漫英俊的法國人已足以使任何女人兩腿發軟了。
她一走到愛蓮身邊,愛蓮立刻抓住她的手腕,傾身對她耳語,而且始終皺著眉頭望向龍陸義,好象在告訴莉玫他的壞名聲。「任務達成了嗎?」
莉玫露出的表情先是吃驚,然後是警戒。她飛快地瞥龍陸義一眼。沒錯,他還在看她們。她迅速轉開視線。「他要求跟我跳一支舞。」她輕聲說。
只知道莉玫必須引起龍陸義的注意,愛蓮以訓練有素的笑容轉向接近中的首相夫人。莉玫的注意力則轉向一個來自新罕布什爾州的使館年輕雇員。由于莉玫從來沒有去過那個州,所以她希望他不會因想家而開始問一些太細節的問題。
她的法語很快又朗朗上口,但法語原本就是她最拿手的外國語言。龍陸義跟她說話時用的是英語,所以她也用英語回答。她懷疑他是個會說溜嘴的人,但如果他以為她不懂法語,那麼他在說話時也許不會太過小心。她並無意隱瞞她會說法語的事實,因為那很容易就會露出馬腳,反而會引起他的疑心。
她必須避免露出對他感興趣的樣子。事實上,她還得顯得對他不感興趣。所有的行動都必須由他采取,這樣他才不會懷疑她在設法使他邀請她到他的別墅。但她必須在同時表現出她喜歡他。否則她不會有理由接受邀請。
她佔有的優勢是,別的女人都極力巴結討好他,她的冷淡響應反而會在他心中留下深刻印象。男人喜歡挑戰,她要給他的就是挑戰。
舞會開始,她跟第一個開口邀舞的人步入舞池,那人正好是先前跟她談過話的那個財政部官員。他緊抓著她的手臂,興致勃勃地高談賽馬。她始終面帶笑容,偶爾回一句無關痛癢的話,但那樣就令他開心極了。
接下來跟她跳舞的是美國大使。他是個滿頭銀發的穩重紳士,比他的妻子矮一點,但親切的笑容立刻使她感到自在。他跟她說話的語氣好象她真的是世交晚輩,閑聊著他們子虛烏有的共同朋友,和兩家在她小時候共度的假期。她懷疑身為大使都必須具備高明的說謊技巧。因為他可以算是個中高手。
苞大使跳完舞後,她告退到化妝室,在那里磨蹭了好久才出來。她沒有立刻回到舞廳,而是在別的房間跟她今晚認識的人談話。如果龍陸義真的想跟她跳舞,他一定會找到她。
丙然。一只溫暖的手握住她的手肘。「妳答應過跟我跳舞。」
莉玫故意猶豫不決,讓兩人之間陷入短暫的沉默。每個人都知道他是誰,都在等著看她會不會拒絕他。她看到他開始眯眼,于是打破沉默道︰「你真的想拿你的腳趾冒險嗎?」
如釋重負的輕笑聲在他們身邊響起。他的臉色開始和緩,唇角勾起一絲微笑。「我的腳趾會很榮幸。」他把手伸向舞廳。
她從容不迫地走在他身旁,不理會放在她腰背上的手。樂隊剛剛開始演奏一支慢舞,她這才發覺他在等待時機,不然就是買通了樂隊。
「我還以為妳要拒絕我。」他低聲說,摟住她的腰開始翩翩起舞。他把兩人間的距離保持得很好,近到她可以感覺到他的體溫,又不會近到使她必須心生警覺而抽身後退。
「沒錯。」
他聳起一道黑眉。「為什麼沒有?」
「跳支舞于我無損。」她冷靜地稅。
「也于我無損。」他低頭望著她的臉,語氣十分溫柔。「我猜狄夫人警告妳提防我。」
「可以理解,不是嗎?」
「可以理解,但沒有必要。我對妳沒惡意。」
她沒有回答,只是表情沉著地隨著他起舞。他的舞技很好;她不禁感謝父母在她高中時堅持她上舞蹈課,使她現在最起碼不會出糗。社交名媛哪有不會跳舞的道理。
見她無意接話,他只好再度開口。「妳是來作客,還是在大使館工作?」
「天哪,不是。」她露出好笑的表情。「只是來作客。」
「多久?」
「不一定。兩、三個星期吧!」
「太短了。」他輕聲抱怨,表情中流露出只有眼楮瞎了的女人才會看不出的男性興趣。
「龍先生——」
「別緊張。妳很迷人,我想乘妳在巴黎時跟妳見面,如此而已。」
「那樣做沒有意義。」她轉開視線,凝視著他肩後的遠方。她的語氣輕柔中帶著淡淡的哀愁。
他用手掌貼著她的背。她的禮服背部剪裁得很低,他的手指輕掠過她赤果的肌膚。「玩樂總是有意義的。」
「我最近不大善于玩樂。」
「那麼妳一定要學會如何使自己再度開心起來。」
她的嘴唇輕顫,眼神露出一抹痛楚。他看出來了。「原諒我的笨嘴笨舌,」他喃喃地道,低下頭把嘴湊近她的太陽穴。「我不是有意使妳難過。」
她眠緊嘴唇,抬起下巴。「樂隊很棒,對不對?我喜歡這首曲子。」
他讓她轉移話題,但她感覺到他的目光始終盯著她的臉。龍陸義果真是個獵人。到目前為止,她的分寸都拿捏得恰到好處,莉玫心想,顯得勉為其難又不至于侮辱到他。
舞曲結束,她向他道謝後轉身走開。他追上她。「以前來過巴黎嗎?」
「當然。」
「啊。我本來想帶妳觀光巴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