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終于明白這一點了,諷刺的是,那竟然是因為看到另一個和我相似的女孩做這種妥協卻仍然能享受某些有限制的自由。自從來到這里以後,我並不是真的那麼在意穿這些累贅的衣裳。事實上,我是不想看到安妮夫人對我樂意暫時放棄的男孩裝扮皺眉頭。我越來越喜歡她,不願意令她失望。」
他露齒而笑。「妳無法想象我有多麼渴望听到妳──」
「少來,我可沒說我徹底改過自新了。」她咕噥道。
他格格輕笑。她回以微笑,感激他使她暫時忘記明天和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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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麗的結婚禮服是喬安妮一個人親手縫制的。華麗的綠絲絨禮服上綴有寶石和復雜的金線刺繡,搭配上綠絲絨的斗篷、金色的絲綢底袍和沈甸甸的金煉腰帶,整套禮服的重量幾乎和敏麗一樣重,所以她並不期待穿它們。但她絕不會告訴花了那麼多心血縫制它們的妹妹。
但在家臣女眷來幫忙更衣前不久,小廝送來另一件禮服。「令尊送的禮物。」
敏麗打開包裝,看到一件銀色禮服。它柔滑如絲緞,輕如鵝毛,在晨光中閃著奇特的光澤。她見過那塊布料,知道它是父親從聖地帶回來的寶物。如此美麗非凡的布料其實不需要其它的裝飾,但禮服領口縫綴了兩排小粒珍珠。白色絲綢底袍織有銀線使它同樣閃閃發亮。
喬安妮當然很失望。「我不明白爸爸為什麼要叫人替妳縫制這件禮服,他應該知道我絕不會讓妳穿著綁腿出現在妳的婚禮上。何況它太薄了,不適合在冬天穿。」
「只要加上一件厚斗篷就可以。」敏麗指出,然後敬畏地低聲說︰「不要笑,但我認為它是爸爸親手縫制的。」
喬安妮懷疑地看她一眼。「我一定是听錯了。」
「妳沒有听錯。昨晚爸爸告訴我他喜歡縫紉時,我對他說了類似的話。他甚至承認以前常替我們的母親縫制衣服。」
「現在我知道妳是在開玩笑了。」喬安妮說。「我很高興妳不再那麼緊張,有心情開玩笑了,但是──」
「看著我。」敏麗插嘴。「我看起來像在開玩笑嗎?我真的認為這件禮服是他縫制的。看看它的縫線。除了妳以外,登博堡有誰能把針線運用得如此靈巧?他又能放心地把這塊珍藏多年的布料交給誰來縫制?」
喬安妮拿起禮服一角仔細端詳。「沒有,至少登博堡沒有那種人。但他有可能是找登博堡以外的人做的。那些都不重要。妳還是得穿這件禮服,因為這是他送妳的禮物。」
敏麗輕聲低笑。「看來妳耳濡目染到不少我的固執。我又不是沒有很多機會穿妳替我做的這件禮服。這些宋家人經常招待皇親國戚。」
那似乎令喬安妮感到滿意,她開玩笑地用手指戳她的肋骨。「我還是認為妳會在前往教堂的途中凍死。」
敏麗微笑。「不,妳不會讓我凍死的。我相信妳會強迫我穿上妳最厚的斗篷。」
喬安妮點頭。「對,那件銀狐毛瓖邊的雙層白絲絨斗篷再合適不過。」
短暫地放松心情後,敏麗很快地恢復原有的緊張,很快地著裝完畢前往教堂,很快地和宋沃夫結了婚。
焦慮不安的她對那天沒有太多的記憶,因為她擔心害怕的一切都在那天實現。列隊前往教堂的緩慢行進、冗長的彌撒、教士的吟誦,沒有一樣能被她清楚地記得。連婚禮後在大廳持續到夜晚的喜宴都只不過是一團模糊的喧鬧狂歡。羞煞人的鬧洞房儀式後,房里終于只剩下她和新郎。
「我有沒有告訴妳妳今天有多美?」沃夫問她。
整天只听到模糊不清的嘈雜聲後,那是敏麗第一句真正听清楚的話。「我不記得有。」
「事實上,我是在開玩笑,因為我一定告訴妳了至少五、六次。」沃夫說。「妳真的不記得了嗎?」
「當然記得,我也是在開玩笑。」敏麗撒謊道,忍不住納悶在她毫無記憶的過去幾個小時里他還對她說過什麼話。
她發現自己有點醉醺醺的,但不記得她有喝酒。雖然酒精使人放松,但突然意識到一整天就在她恍恍惚惚中過去還是令人窘迫。發現自己和丈夫一絲不掛地躺在床上。猜
忖──天啊,她連圓房都不記得了嗎?他們已經圓過房了嗎?最後她希望自己能繼續恍惚就好了。
「我們……︰做完了嗎?」她問。
他大笑。她皺眉,心想自己的問題合情又合理。
「我發現我想等妳酒醒,但也發現我無法再等下去,因為我好像已經等了一輩子。真叫人左右為難,妳說是不是?」
「不,在我看來很容易決定。」她點個頭以示強調。「你等吧!」
他格格輕笑。她再度皺眉。到底什麼事讓他覺得如此好笑?
不幸的是,隨著意識一起清醒的是她對他所有的感覺,包括不久前他和那個妓女惹她生的氣。她突然又怒不可遏,要不是不願蓋在身上的被單滑落,她會立刻離開床鋪。
他注意到她的改變,忍不住大聲嘆氣。「妳又怎麼了?」
她不願他知道她受不了他踫那個女人或任何女人,于是惡聲惡氣地說︰「你和那個妓女上過床後有沒有把身體徹底洗干淨?」
他一臉的大惑不解。「什麼妓女?」
「多到讓你記不得了嗎?」她咆哮。「前兩天跟你一起離開大廳的那個。」
他茫然地凝視她片刻,然後笑了出來。「妳以為我跟她上過床?」他再度放聲大笑。
敏麗這次知道他在笑什麼。就像喬安妮警告的一樣,那天她顯然是遽下錯誤結論,他覺得那很可笑。
盡避難堪,她還是打破砂鍋問到底。「那麼你為什麼跟她一起離開?」
「也許是想查明她的身分和那天為什麼在準備餐桌,因為她不是雪佛堡的僕人,不應該在大廳里做那些事。」
「她不是賓客的隨從?」
「不是,她編了一個借口搪塞母親,母親起了疑心而叫我盤問她,敏麗。母親擔心那個女人圖謀不軌,確切點說,想要加害于妳。」
天啊,他的理由竟然跟她有關?但她又想起一件事。「查明真相需要摟她的肩膀嗎?」
他聳聳肩。「我要帶她離開大廳時感覺到她的不安。我不想讓她突然跑掉,但她還是在我們抵達擁擠的堡場時跑掉了,之後再也找不到她的蹤影。逃跑證明她確實圖謀不軌。我已經下令留意她,所以她不太可能再度嘗試。」
「如果她既不是雪佛堡的僕人又不是賓客的隨從,那麼她是怎麼進入城堡的?」
「她自稱是一位村民的表妹。他答應說她是親戚來交換她的服務,但他不打算支持那個謊言,除了對他的鄰居以外。我一去問他,他就招出了真相。」
對于這件事她沒有其它的問題要問,只覺得冤枉了他很過意不去。她應該道歉,而且準備道歉,但他還有話要說。
「我可以容許妳發脾氣和使性子,但不是在這里。」他告訴她。
「使性子?」她咬牙切齒道。
「隨便妳想把妳的無理取鬧叫做什麼,但不準妳把它帶到我們的床上來。在這里妳只會有美好的感受,只會想著要如何取悅我。同樣的,我也只會想著要如何帶給妳最大的歡愉。妳可以同意那一點嗎?在回答前別忘了我隨時可以禁止妳生氣。」
她不敢置信地看他一眼。「你不可能控制別人的怒氣。」
「沒錯,但我可以使妳不敢亂發脾氣。」
「你想要用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