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差沒有咆哮著說了。她想用極度的鄙夷來阻止他進一步的無禮。可事實是,拉克倫太英俊了,即使喝醉了也還是那麼富有魁力。
「小姐,你比我也好不了多少,你兩眼迷茫,跌了一跤後更是頭發蓬亂……」
「別說了!」她厲聲止住了他,生怕他再說出讓自己動搖的話來。「放開我的腳!我要走了。你不該叫醒我,我也不該到這兒來。」
拉克倫低下頭來看看自己抓住她腳踝的那只手,臉上露出了驚異的神情,似乎根本沒想到手會在那兒。他嘆了口氣,把手松開了。「去吧,回到你溫暖的被窩里去吧。而我就得在這冰冷的地方呆一夜了。我自己是爬不上床去的。」
金白利站起身來望著他︰「你是想讓我感到內疚嗎?」
「不,我只是想得到一點點同情。可你連這也不願給我。」
「我同任何一位女人一樣,富有同情心,」金白利語氣生硬地說、「否則的話,我三更半夜跑到這兒來做什麼?」
「是的,你是來了,你也看到了我這樣子有多慘。可你卻不願留下來幫我。」
「你這是自作自受,根本不值得同情!誰讓你喝那麼多酒來著?」
「可你知道我這是為什麼嗎?」拉克倫頓了頓,看了看她的臉色,又說︰「哦,當然,金白,你是不願意听我說的。」
金白利恨得咬牙切齒。她想告誡他,她不想听到他把自己的名字叫做「金白」,更不想從他嘴里听到「親愛的」幾個字。以前她早就想說了,可要麼是因為太氣憤了而不屑對他說,要麼是由于當時有比這更重要的事。這次,她剛想說,可轉念一想,實在也沒多大意思了。等他一覺醒來,恐怕早把此事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當然,你最好別說,留著自己慢慢享用吧。我可沒心思听。你為什麼喝酒根本不關……」她一下子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多了,便收住了話題,冷漠地說︰「好了,拉克倫,晚安。記住。別再來吵我了,行嗎?」
她頭也不回地朝門口走去。心想,我又不欠他什麼,根本沒必要覺得抱歉!這種人活該,是該好好受點罪!
金白利一腳跨出了門檻,轉身將門關上。就在這時,她听到他叫了一聲︰「我要你!」
金白利無力地哼了一聲,把前額靠在了門上,她雙目緊閉,想迫使自己不去想那三個字所包含的深刻涵義。可沒用,她沒法不去想,沒法將一切的一切都拋開。
她當然不會再去與他,但這次她不想走開,她心存僥幸地認為拉克倫只是想得到她的幫助。如果換個時間,換個地方听到這三個字,她說不清自己會不會又一次難以抵抗他的魅力。但這次不同。這次如果僅僅因為他說了這幾個字,而自己跟他上床的話,那真是天理難容。
她再也不會那麼傻了,不是嗎?
第八章
金白利拉開厚厚的窗簾凝視著窗外。隔著玻璃,她隱隱約約地听到了黎明時的各種聲音︰有輕快的汽笛聲,鬧鐘的鈴聲,還有人們的互致問候聲。所有這一切都提醒她天已經快亮了。盡避她不願相信這是真的,可那畢竟是事實。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她居然還呆在拉克倫的房間里。她在這兒干什麼?呆了多久了?這問題連她自己都有些迷茫了。
她轉過頭看著正在床上酣睡的拉克倫。他看上去像是睡著了。整個晚上他都在不停地哼哼,這是第一次她從床邊走開,而他安靜地睡著,沒有用哼聲把她再拉回去。
她搖著頭嘆了口氣,不由得責備起自己的心軟來。本來她應該堅持自己的看法,認為幫他是一個錯誤,她以後肯定會後悔的。可是當時她不幫他又能怎樣呢?現在她只有一點安慰,那就是在幫他的時候,自己態度不算好,因此等他醒來後,要是他還記得這一切的話——對此她深表懷疑——他會認為她並不情願幫他,只是出于無奈才為之的。
問題是她的確扶他上了床,而且還大發慈悲幫他月兌去了鞋子和外衣,為的是讓他睡得更舒服些。他的頭剛踫到枕頭,就睡著了。
然而,當金白利第一次想站起來離開時,就听到了他的申吟聲,那聲音听起來就像他已經危在旦夕一樣。奇怪的是他自始至終都沒睜眼,可能是他的下意識能夠感覺到她的離開,真是神了。金白利試過好幾次,每次都是看他睡著了,心想可以回自己屋里休息了,可她一站起來,拉克倫就發出那揪心的哼哼聲。
起初她也認為這是他在耍什麼花招,可從他的睡姿和表情來看,又不像是假的,她只好留了下來,一直照看著他。當他體溫升高開始出汗時,她就用冷毛巾幫他人工降溫;他想嘔的時候,她又用秀手給他拿來了孟盆。折騰了大半晌,他終于安靜下來了,可每當金白利想離開,他就又用哼聲把她拉回來。
現在,金白利是困得連眼楮都睜不開了。昨晚被吵醒前,她只睡了一個小時,以後就一直沒合過眼,如今她也顧不得拉克倫哼不哼了,因為她必須在瑪麗去叫醒她之前回到自己床上。一旦瑪麗發現金白利沒在房里,這個多嘴的女佣可就有得文章可作了。
她又一次來到拉克倫床邊。只見他現在睡得很熟,喘氣聲也變得均勻平和了。他看上去是那麼的無邪。不過話又說回來,魔鬼睡著了也會顯得無邪的。眼前這個男人做過的一切她都不敢恭維。
不過,她此刻還是有一種沖動,想幫他把散在前額上的亂發理順——其實她整個晚上不知這麼做過多少次了。但她抑制住了自己的沖動,快速離開了那里。
沒多久,金白利又一次被吵醒了。不是因為瑪麗,瑪麗在這之前曾經來過,輕聲細語地叫了金白利一聲,她沒理,繼續蒙頭大睡。這次,還是隔壁的聲音把她驚醒了。她一下子坐了起來,用力眨著眼楮,想把眼楮睜開。
「呼!」又是一聲。這不是砸牆聲,而是什麼東西跌倒了。這聲音讓金白利睡意矇的大腦一下子清醒了,她想起了昨晚發生的事,以及拉克倫的窘境。那個笨蛋大概是起床,可撕心裂肺的頭痛又折磨著他,一不小心撞到了什麼東西上,才發出那麼可怕的響聲。
金白利慢慢地把頭轉朝床後,目不轉楮地盯著那面牆壁。她清楚只有隔壁安靜下來,她才可能再睡。她太累了,已經生不起氣來了。她磨磨蹭蹭地把裙子拉上,穿上拖鞋,為了滿足虛榮心還順便瞥了一眼鏡子。
她看上去很憔悴。眼皮耷拉著,似乎不願全部睜開,頭發蓬亂。依她自己看,這樣子很有失體統,一個出身名門的女人是不該這樣的,可拉克倫昨天卻說她散亂著頭發很嫵媚。也不知他是怎麼想的。
她隨便梳了幾下頭發,用水抹了一把臉,自我感覺好了許多。隔壁要是再不安靜下來,她就要過去看看了。但其實,她這時最想做的事就是爬上床去,再躺進暖和的被窩里。可隔壁又傳來了跌倒聲,緊跟著是大聲的搶怨聲、嘟噥聲和申吟聲交織在一起。她想拉克倫是又從床上跌下來了。這麼一會兒的功夫他就跌了好幾次。
金白利嘆了口氣,心想自己恐怕是瘋了,昨晚怎麼會去照顧他呢?可不這樣又能怎樣呢?而且現在大清早的也不會有人來幫他。和他一塊兒來的兩個親戚到哪兒去了?難道他們也因為酗酒還在睡大覺?哼,本來該是由他們來照顧他們的主人的,現在卻變成了她,一個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