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肯定伯蒂拉決不會干這樣的事,」亨德遜太大斬釘截鐵地說。
「但願你說得對,」愛琳頓夫人回答。「可我一直覺得薩耶勛爵似乎非常富于騎士精神,男人終究會發現,要保留騎士精神得付出高昂的代價。」
亨德遜太太把椅子從後推開。
「對不起,請允許我離開一下,愛琳頓夫人,」她說,「我要去看看伯蒂拉出什麼事了。我吩咐女僕們讓她睡,別叫醒她,但我想她現在該醒了。」
她準是一面說話一面就站了起來,因為她突然從游廓走進了起居室看見伯蒂拉就站在離那敞開的窗戶幾英尺遠的地方。
只要看上一眼就足以使這位中年婦女知道她無意中听到了她們的談話。
她用手臂摟住伯蒂拉的肩膀,拉她到房間另一端去,讓她漸漸恢復平靜。
「別在意,」她平靜地說,「她是一個懷有惡意的愛管閑事的人!如果你要問我為什麼,那是因為薩耶勛爵對她不屑一顧,所以她才妒嫉。」
伯蒂拉沒回答。
她感到她的聲音好象被扼在咽喉里了。
薩耶勛爵回來得比他預期的時間要晚一些,這時太陽帶著萬道霞光正在下沉。
當他們走近屋子時,亨德遜先生說︰
「我不知道你怎麼樣,薩耶勛爵,我可是真想喝一杯酒呀。我的嗓子干得就象個鳥籠底兒了!」
「這也許是昨天晚上多喝了潘趣酒的結果,」薩職勛爵提醒說。
「這酒對有些客人來說,配制得太強烈了,我想有些人今天早晨準還會醒不過酒來。」
「你怎麼樣?」薩耶勛爵問。
「什麼酒也醉不了我,」亨德遜先生夸口道。「我是在蘇格蘭長大的,那里的男人從小就學著喝威士忌酒。我到這里來以前在澳大利亞住了幾年,在那段時間我受到的喝酒教育是任何男人都望塵莫及的。」
「我相信你的話,」薩耶勛爵的語氣有些冷淡。
他本人總是飲食有度的,所以他不喜歡男人酗酒,不管是在英格蘭還是在世界上任何其他地方。
他知道得很清楚︰最猛烈的酒徒正是從大不列顛來的英國人。
澳大利亞人以「啤酒鬼」著稱,他們同時也生產一、兩種出色的名酒,可是他本人卻和所有富裕階級人士一樣愛喝香擯酒。
香檳酒對英帝國創業者們說來極為重要,它仍是當今的時髦飲料。
威爾士親王經常翻來覆去講這樣一個故事︰威斯特•李奇微——後來他當上了錫蘭總督——在羅伯特助爵的領導下,從喀布爾向坎大哈進軍時,在整個旅程中他的心思一直惦記著冰鎮香擯酒。
親王會停頓一下,然後又說︰
「李奇微親口告訴我,當羅伯特勛爵命令他帶上急件騎馬趕到最近的一個車站去時,他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任何一個印度火車站上都會有冰鎮香檳酒的。」
「結果他弄到了嗎?」薩耶勛爵問,很明顯,親王正盼著他這樣提問呢。
親王總要哈哈大笑,直到爆發出一陣咳嗽,等到能開口時,他說︰
「李奇微先打了一個電報預訂了一瓶,然後用危險的高速度騎馬走了三天三夜,可是,呀,大失所望!後來他說︰‘冰化了,香檳酒有軟木塞味兒,第二天早晨我的腦袋好疼!’」
亨德遜先生在房子前面停住,他拉住經繩,讓乏極了的馬停下來。
「現在咱們喝酒去,薩耶,」他說,「我想我能供給你喜歡的任何含有酒精的飲料。」
「如果讓我選擇,」薩耶勛爵回答,「我想喝一杯香擯酒。」
「有你的!」亨德遜先生喊道,「還是頂呱呱的窖藏佳釀呢!」
他一面搶在客人前面踏上台階,一面大聲喊他的妻子。
「穆麗爾!你在哪兒,穆麗爾?」
「我在這兒,」亨德遜太大回答,從起居室出來,親切地吻吻她那大嗓門丈夫的面頰。
「你又熱又是滿臉塵土!」她責備說。
「你還盼望什麼?」她的丈夫反駁說。「我們今天騎了好幾英里地,可是薩耶對他看到的東西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印象確實很深,」薩耶勛爵表示同意。「我要去洗一洗。」
「等你回來,你的香檳酒就準備好了,」亨德遜先生在。他背後喊道,他大聲向僕人下命令。
十分鐘以後,薩耶勛爵已經全身換上干淨衣服,向游廊走來。
考斯奈特和船上的其他旅客住在一起,兩天以前回到了主人的身邊。
正當他需要的時候,一切都齊備了,這真是一種寬慰,他允許考斯奈特接手管理他向當地裁縫定制的各種服裝。
考斯奈特對他主人的需要之了解一點也不亞于他本人,因此薩耶勛爵新的藏衣櫃里的衣服日益增多,他的套服做得幾乎和在薩維爾大街買來的一樣好。
「過來坐下,薩耶勛爵,」亨德遜太太微笑說。
他看見桌旁有一只冰桶,里面放著——瓶上等香檳酒。
一個僕人給他斟了一玻璃杯,再把瓶子放回冰桶里去,好冰得更透些。
「伯蒂拉在哪兒?」薩耶勛爵問。
他悠閑自在地坐在一張深而舒適的、襯著許多絲綢墊子的竹編扶手椅里,這種椅子是馬來亞人的產品。
亨德遜太太停了一會兒,然後平靜地說︰
「伯蒂拉已經走了!」
「走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走了?」薩耶勛爵厲聲問道。
「今天下午四點鐘有一艘從新加坡開往沙撈越的船,她堅持要坐這班船走。」
「她堅持?可是為什麼?我不明白。」
亨德遜太太似乎很不安。
「我不能阻止她離開,薩耶勛爵。我向你保證,我已竭盡了全力,但她不肯听我的話。」
薩耶勛爵放下他那杯香檳酒。
「一定有什麼使她煩惱的事,她才會作出這樣的決定。」
沉默了一陣,亨德遜太太懷著更大的不安說︰
「我怕她無意中听到了什麼。」
「請你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好嗎?」
在薩耶勛爵的聲音里有一種命令的口氣,這是她過去從來沒听到過的。
「這件事真是非常不幸,」她開始吞吞吐吐地說,「愛琳頓夫人準是在游廊上議論了她的行為,當然,我不知道伯蒂拉就在起居室,因此她可能把每個字都听到了。」
「愛琳頓夫人!」薩耶勛爵叫道。「她到這里來干什麼?」
「她今天早晨和沃遜先生一起過來的。他把她留下來和我一起進早餐,而他要去找我們的監工商量交換苗木的事。」
「出了什麼事?」薩耶勛爵問。
「你要我如實地重復愛琳頓夫人的話嗎?」
「我堅決要求你這樣做,」他說,「伯蒂拉由我監護,我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這樣倉促地離開。」
「我求她留下——我確確實實這樣做的!」亨德遜太太說。「坦率地說,薩耶勛爵,我愛這個姑娘。她是個最可人、最溫柔的小人兒,我絕對不願意她的自尊心受到傷害。」
「她受到傷害了?」
「愛琳頓夫人說的話使她的心不可能不受到傷害。」
薩耶勛爵的嘴唇抿緊了。
事實上愛琳頓夫人是他最厭惡的那種傳播流言蜚語的女人的典型。
全世界都可以找到這種女人,特別是在新加坡這樣的小—型社交界。
她們可以惡意地,夸張地談論她們所遇到的每一個人、每一件事,從而造成許多禍害。
「當她提到伯蒂拉的名字時,要是我有意識地制止她就好了,」亨德遜太太說,「可我要講禮貌。畢竟她是我家的一個客人,只有在闖下了禍、伯蒂拉堅持要離開時,我才想到自己真是個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