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愛情!」她想。
然而,它還有更多的含義,它說明︰她曾在心靈深處尋求、渴望和理解的一切確實在某個地方存在著,只要她能夠把它找到。
這就是她所相信的上帝的一部分。然而那種狂喜和激動是完全屬于人間的。
薩耶勛爵如痴如狂地摟著她,他倆誰都沒察覺究竟過了多少時光。
最後他慢慢抬起頭來俯視著她眼楮的深處,這時她嘴唇分開,他听到她的低語︰
「這是我可能遇到的……最奇妙……最完美的事情!」
她說話時,聲音仍非常輕柔,然而帶著一種奇異的、激動得無法抑制的顫抖。突然他們听到有人在喊叫,聲音似乎在整個花園中回響。
「薩耶!你在哪兒,薩耶1」
這是亨德遜先生,在喊他最重要的客人。
這時薩耶勛爵本能地挺直了身子,伯蒂拉月兌出了他的懷抱,從他身邊溜進黑影中去。
她在那兒停留了片刻,很快就消失了。
薩耶勛爵懂得,她有和他同樣的感情,她不願和他一起回屋里去,從令人銷魂的峰巔頃刻之間跌落到平地。
他慢慢沿著小徑獨自向正屋走去。
他想,伯蒂拉準是想回自己的房間,而不想走進仍然蜂擁在游廊、起居室的客人中去,那些喧鬧的客人還在那兒盡情地作樂,音樂聲變得更響了。
他的設想是對的。
伯蒂拉看到他往屋子走去,在透出窗外的金黃色的光線下和男主人會合,她就回自己的房里去了。
「這里有你的一位老朋友,」當薩耶勛爵登上台階;上了游廊,亨德遜先生用隆隆的低音說,「他特地從新加坡來歡迎你。」
伯蒂拉沒繼續听下去。
她小心地沿著屋下的陰影走著,從後門進入她的臥室,誰也沒看見她。
她仍能听到人語聲和樂曲聲,可是她的心里充溢著神奇感覺,就象點燃在黑暗中的一盞明燈,使這些聲音變得模糊的和無足輕重了。
她對自己說,如今她懂得愛情是什麼樣子的了,同時也懂得了情人的吻是一種最令人欣喜若狂的體驗,勝過一切言詞和描繪。
「我愛他!我愛他!」她悄悄私語,「而且他吻過我!他吻過我!我就永遠也不會象過去一樣了!」
她謙卑地自語,這對他來說並不算什麼,可是對于她,這不啻是從上帝那里來的啟示。
她想,將來當她獨自一人時,只要閉上眼楮就可以感到他的手臂環抱著她,嘴唇貼在她的嘴上。
她感到內心涌起一首幸福的贊歌,因為不管她怎樣寂寞,不管她多麼悲慘,這一件完美的事永遠也不能從她身邊奪走了。
這是屬于她的——永遠是她的,即使她一輩子再也不遇上其他什麼事,她也已經擁有了一件無價之寶。
她沒上床,而是坐在一把椅子上,覺得自己似乎冰浴在陽光里,她的整個身體以一種她無法形容的方式搏動著,但她知道,這似乎就是生命本身在她的體內萌動。
「我愛他!我愛他1我要永遠以我的心來祟拜他,」她想。
她從來沒起過要佔有他的念頭,甚至她一刻也沒想過自己對薩耶勛爵會有什麼特殊的意義。
他的生活中有那麼多的女人,那些美麗而誘人的女人在她的想象中有點兒象她的母親。
她們和薩耶勛爵一樣走進了王室、顯貴們的社交圈子,那種地方象她這樣微不足道的人是永遠不可能涉足的。
他在這樣的女人中間象是個皇帝,她們樂于把他要求的東西統統交給他,因為他是不可抗拒的。
但是伯蒂拉懂得,她自己的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她沒什麼東西可以給予,然而就在她絲毫不敢有所企求之際,無限美好、慷慨大度的他卻給予她這樣神奇的幸福。
「他吻了我!他吻了我!」
她自己緊抱著這樣的想法,就象緊抱著一個嬰兒,這是屬于她的,然而也有他的一份。
她坐了很久,仔細回憶所發生的事,心里、體內和唇間都體驗到那種神奇的感覺。
最後她月兌衣上床,整個房子寂靜無聲,賓客們一定都已散盡。
伯蒂拉在天色早已破曉時才入睡,等她醒來時驚奇地發現早晨已經過去了。
她知道薩耶勛爵一定已和亨德遜先生一起離開這座房于到種植園去巡視了,她很快就起身,穿好衣服,心想她這麼晚才去吃早飯,應該向女主人道歉。
當她在鏡子前照自己的容顏時,她預料到準會發現自己與以前不同了,因為她的心里洋溢著幸福。
她想,她的灰眼楮里有了新的光彩,嘴上增添了一種溫柔,這是過去從未有過的。
她的思想象一團金色的霧把她籠罩起來,她幾乎不想離開臥室了,不想以平常的聲音和普通的人們說話。
她覺得,金燦燦的陽光顯得分外美麗,她看到窗外花園里的花開得分外鮮艷奪目,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
她從住于屋子盡頭的那間臥室出來,沿著通往會客室的回廊走著。
早餐通常擺在餐室外的游廊上,伯蒂拉正想跨進敞開的落地長窗通過起居室,听到有人提到她的名字。
她本能地站住了。
「你覺得伯蒂拉•奧文斯頓怎麼樣?」她研見有人在問。
這聲音很熟悉,她很快就想起說話的人是誰——那是愛琳頓夫人。
愛琳頓夫人由她借住的那位姓沃遜的種植園主帶來參加昨晚的宴會,她用一種使伯蒂拉幾乎要惡心的過分熱情的態度對待薩耶勛爵,因為她肯定他不喜歡她。
「我覺得她挺討人喜歡的,而且彬彬有禮,」亨德遜太太回答。
愛琳頓夫人發出了伯蒂拉記得的那種格格的笑聲。
「我真忍不住想說,那位‘情盜’——薩耶勛爵——遭遇船難的事實在可笑,」她說,「遭遇船難本身倒很有浪漫意味,可是他沒有和他熟識的某位迷人尤物在一起,而不得不和一個‘誰也沒她更富刺激性’的黃毛丫頭在一起。」
「我發覺伯蒂拉絕頂聰明,」亨德遜太太說。
「可是沒人能說她老練,」愛琳頓夫人冷笑著說,「你要相信我的話絕對錯不了,根據我的長期觀察,悟出了一個道理,那就是薩耶勛爵的風流韻事總是和非常老練的女人聯系在一起的。」
「我不相信一艘著火的輪船是談情說愛的特別合適的背景,」亨德遜太太評論道。
伯蒂拉從她說話的聲音里听出來,她不喜歡愛琳頓夫人,當談話涉及她的客人時,她是要起來維護的。
可是愛琳頓夫人又格格地笑起來。
「要說薩耶勛爵談戀愛,那麼任何地方、任何場合對他說來都合適,我听說他過去的一個情人波伊納夫人正在新加坡等著他呢。」
「波伊納夫人?」亨德遜太太問。
「是呀,有人告訴我,她和她丈夫兩天以前才從印度回來,她是很有魅力的。我可以告訴你,上次薩耶勛爵在加爾各答時簡直完全讓她給迷住了。」
「哎,我可以肯定他和一位老朋友重逢一定會高興的,」亨德遜太太說。
「他最好卸下現在他自己背在身上的討厭的包袱,」愛琳頓夫人說,「我了解波伊納夫人,她妒忌起來簡直象個瘋子。據說有一次她想開槍把一個情人打死,就因為他把注意力轉向了另一個女人!」
「老天爺!」亨德遜太大喊道。「我希望在新加坡別發生這種事!」
「我盼望薩耶勛爵能照顧好自己,」愛琳頓夫人回答,「但是如果他不小心,那個長著金發的小東西會象一根緊纏的長春藤那樣繞住他的脖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