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救了我三次……可是這一次並不是我的……過錯。」
「毫無疑問,結果還是相當圓滿的,」薩耶勛爵說,她知道他在微笑。
昂責人下令移船靠岸。
劃槳的男人把槳放在小艇上,其中有幾個人跳出來把小艇拖上一片多石的海灘。
其他小艇上的旅客早巳上了岸,可以听到遠處傳來的人聲。
有許多上身赤果的馬來亞人出現了,正如伯蒂拉想的那樣,他們手里拿的是提燈,雖然也有一些人舉的是火把。
她在薩耶勛爵身邊等候,一直沒有動,直到其他所有的人都踏上了海岸,小艇空了。後來他幫她越過小艇中橫貫船體的座板,負責人把她舉了出去。
手拿提燈的土著用一種奇特的語言喋喋不休地說著,伯蒂拉知道那是馬來語。
旅客中有些人似乎能听懂他們的話,甚至還會說。中國旅客用他們自己的語言交談。
直到現在伯蒂拉才知道,自已是小艇上唯一的女人。
「爵爺,」小船的負責人對薩耶勛爵說,「我想這些人會給您和這位小姐找一個臨時避難的地方的。」
一個站在他們旁邊的土著好象是回答他的話,用結結巴巴的英語說︰
「我帶……你到地方……那里你……晚上睡覺。」
「附近有沒有歐洲人的住宅?」薩耶勛爵問。
「我會問他的,」負責人說。
他用馬來語說著,土著滔滔不絕地回答。
「他說,」那位高級船員等身邊那個男人停下來喘氣時翻譯說︰「最近的一座白人居住的好房子離這兒只有一哩,只要穿過樹林就到。他會領你到那里去的,可是他希望能拿到錢。」’
「他會拿到錢的,」薩耶勛爵回答。「問他那座房子的主人姓什麼。」
斑級船員照辦了,然後說︰
「他說了個姓,據我猜想,有點象亨德遜。」
「太妙了!」薩耶勛爵喊道。「我認識他!叫這個人領我們穿過森林,他可以得到重賞。」
斑級船員抬頭望著高聳雲天的黑黝黝的樹林。
「你覺得這樣做安全嗎,爵爺?」
「但願如此,」薩耶勛爵回答。「我知道,一般人都以為這些樹幾乎是難以穿過的,可是本地人總有他們自己熟悉的小路。」
「這倒是真的,」高級船員同意,「可是更聰明的辦法是等到天亮。」
「我想,我們寧可冒冒險,」薩耶勛爵回答。
他似乎覺得這話不合乎禮貌,就對伯蒂拉說︰「也就是說︰如果你同意的話。」
「同意……當然同意,」她回答。
斑級船員用馬來語作了必要的解釋,他們的向導舉起身邊點著蠟燭的提燈,開始離開海岸,向高處走去。
他們跟隨著他,踩過鋪著圓卵石的海灘,立刻進了樹林。
那些樹一直長到海岸,巨大的樹身高聳雲天,黑黝黝的,看著令人毛骨悚然。
馬來亞人走在前頭,在樹干間繞來拐去,為的是避開那似乎能把一切都纏繞起來的濃密的灌木和攀緣植物。
因為無論發生任何情況薩耶助爵和伯蒂拉決不能分開,于是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把她當個小孩似地領著走,他知道這樣做會增添伯蒂拉的勇氣。
她用手指緊緊握住他的手。
當他們把海撇在後面時,她所能見到的,只有一盞提燈的光亮和隱約閃現的樹干、葉子、花朵和羊齒植物。
他們走得很慢,現在伯蒂拉想起她看過的一本關于馬來亞的書,有人這樣寫道︰「可愛的樹林在夜間發出芳香。」
這是一種她過去從未聞到過的芳香,她知道那來自樹木本身,來自它開出的花朵以及大樹下的灌木叢中開滿的鮮花。
他們向前走著,伯蒂拉覺得她听到某種怪異的聲音。
她可以听到大樹下的灌木叢中有小獸在活動,听到高處有翅膀的扇動聲,這是因為他們驚擾了夜宿的小鳥,也許受驚的正是一只她渴望見到的會飛的松鼠。
她想知道是否有猴子正在注視著他們前進,或者,黑暗中甚至還可能潛伏著老虎。
她的手指一定是本能地緊握住薩耶勛爵的手,因為他站定了一會兒,問道︰
「你沒事兒吧?是不是走得太快了?」
「不,我非常……好,」伯蒂拉回答。
「你不害怕?」
「和您在一起不怕……要是只有我一個……我會怕的。」
「我會保護你的,」他輕松愉快地說,「但是,只怕我擁有的唯一武器就是我的赤手空拳。」
「要靠它來對付老虎可不怎麼靈。」
「我敢肯定,我們的向導對付得了它。」
一邊說著,他瞥了一下走在他們前頭的人,伯蒂拉借著燈光看見那個馬來亞人右手里握著一柄原始長矛。
「你瞧,我們有了一名武裝警衛!」薩耶勛爵微笑說。
她知道他是想要讓她放心,不用她說話,他就知道她準是已經發現這座樹林是充滿不祥和恐怖的。
她想,船上起火時,如果薩耶勛爵和她不在一起,她該是多麼害怕。最怕的是範,達•坎普夫先生可能會自命為她的保護者。
當她的手被薩耶助爵握著時,她是安全的,她想自己是多麼幸運。更幸運的是她單獨和他在一起,這是她從來也不敢盼望的。
「不管怎麼樣,」她大聲說,「這是一次非常激動人心的冒險,或許有一天您還會在自傳里詳細敘述這段經歷呢。」」
「你還在設想我將來會名聲大得有資格寫一部自傳。」
「你當然會!」她說。「可能人們會描述您怎樣在馬來亞叢林中行走,赤手空拳打死了一只老虎,拯救了許多人,免得他們死于非命。」
他大笑起來,這聲音似乎在寂靜的樹林中回蕩。
「你是下定決心要把我造就成一個英雄了,」他說,—「正因為我十分欣賞這樣一個位置,所以我就不想阻止你了。」
他說話那會兒,樹木開始稀疏起來,過了一會,他們看到了前面的亮光。
「亨德遜大廈!」他們的向導說,一面用手指點著。
現在他走得更快了,好象迫不及待地想拿到答應過給他的錢。
等他們再走近一些,伯蒂拉看到那座房子其實是座非常大的別墅,有鋪著綠瓦的傾斜屋頂。
雖然已是深夜,幾乎每一個窗口都有亮光。當他們到達花園時,她看見房前有一條與整個房子一般長的游廊。
伯蒂拉心想,屋里此刻是否正在舉行宴會,她突然對自己的外表感到害羞。
她仍然穿著吃晚飯時穿的簡樸的長袍,肩上披了薄綢頭巾。
通過樹林時樹枝鉤住了她的頭發,弄得蓬亂不堪,她怕裙邊也玷污了;此外,她的便鞋也被森林山徑的草弄髒了。
她瞧著薩耶勛爵,心想他穿了晚禮服象是剛從倫敦的舞會里出來。
「我希望他不要為我感到羞恥,」她想。
接著他們走上游廊,他們的向導把一扇敞開的門敲得震天響。
屋里有說話的聲音,她听見有人說︰
「這麼晚了還會有誰來呢?」
接著一個身穿白衣、頭發斑白、臉曬得黑黑的男人在門口出現,他手里還端著一只玻璃杯。
薩耶勛爵走上前去。
「亨德遜先生!」他叫道。「我們已有好幾年沒見面了,我是薩耶勛爵。我該坐船到達新加坡的,可是這艘船剛才在馬六甲海峽沉沒了。」
「老天爺!」亨德遜先生突然喊了起來,並伸出了手,他說︰「我當然記得您,薩耶勛爵,我們是在總督那里見面的。您說您乘的船沉了?」
「‘柯羅曼戴爾’號已在火焰中沉沒,可船上所有的人都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