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到達沙撈越,這些人中的任何一個她都永遠見不到了。
因此她向桑德福夫人道了晚安,回到自己的艙房,她沒月兌衣服,只是坐在一把椅子里看書,直到她听見和她同住在過道這一側的人都回來睡覺了。
不久她就听見房門的開關聲,人們用興高采烈的聲音互祝晚安,並說「明天早晨見!」
伯蒂拉看了看手表。
這時剛過十二點,桑德福爵士和夫人一定已經睡下了。
天氣很暖和,她知道不必在晚禮服外面加一件外套,但她還是從抽屜里拿了一條柔軟的薄綢頭巾。
這是陶金斯給她的,是她母親的「零碎東西」中的一件,事實上她發現這些東西幾乎都很有用。
有幾段花邊她已經綴在她的新禮服上了,不同顏色的飾帶她可以輪流用在同一件衣服上,穿起來象是幾件不同的衣服。
她可以把人造絲綢花釘在她自己縫制的一件比較普通的禮服的緊身圍腰上。
她把薄綢頭巾隨意披在肩膀上,在鏡子前打量自己的頭發是否整齊。
也許——她可不敢指望一定會這樣——當她在頂層甲板時薩耶勛爵會到她身邊來,這情景以前曾出現過一、兩次。
這時,她听到外面有響聲,而且象是越來越大,就推開艙門,她立刻發現過道里盡是煙。
她一定驚奇得透不過氣來,因為她頓時咳嗽起來,眼楮開始疼得象針扎一樣。
她匆匆朝通往管事的辦公室主樓梯平台走去,到了那里,發現擠滿了人,不僅有頭等艙的人,還有從下面爬上來的旅客。
她看見其中有許多中國人、馬來亞人和印度人,她想火準是從船的底艙燒起的,因此才把他們都趕了上來。
「著火了!」「著火了!」
服務員還在那兒喊,這時水手們想讓人群在甲板上集合起來並維持好秩序。
「到小艇站去!」「到小艇站去!」
這個指示重復了好幾遍。
伯蒂拉完全是在兩側人群的推擠下,隨著他們走向通往甲板的小門,她在登梯的人群中看見範•達•坎普夫先生那顆黑色的頭顱。
她怕他,因此本能地奮力從蜂擁到甲板並向小艇奔去的人群中掙月兌出來,躲進了咖啡室。
咖啡室位于管事的辦公室的一側,她瞥了一眼,里面一個人也沒有。
她從大舷窗可以看到甲板上發生的事,心想,她不必匆忙。
如果她保持冷靜的頭腦,再等一等,範•達•坎普夫先生會坐第一條小艇離去,她就再也不會與他有接觸了。
小艇一條接著一條往下放,船上的管理人員協助婦女兒童坐進小艇,並查看每只艇上能劃槳的男人夠不夠。
一切都進行得井井有條,沒有人驚惶失措,盡避有些孩子在大哭,他們的母親顯得臉色蒼白,焦慮不安。
聲音嘈雜,水手們聲嘶力竭地發布命令,船上的警報器嗚嗚大作,鐘也都敲起來了。
伯蒂拉通過咖啡室的舷窗可以看見兩、三條小艇已從大船邊上劃開,在逐漸暗淡的光線下,劃進覆蓋著海岸的那片暗影里。
「幸虧離陸地不遠了,」她對自己說,「所以小艇用不著劃多遠。」
一切進行得非常迅速,但似乎還有人從底艙里上來。
現在她听到好象哪兒有小小的一聲爆炸,這艘大船全身都晃動起來。
「我必須在小艇上找個位子了。」她打定了主意。
但她極不願意和甲板上擁擠的人群匯合,她現在呆的地方似乎更安全,更不受驚擾。
這時她看見了薩耶勛爵。
他仍穿著晚禮服,她由此知道他一定沒上床睡過覺。
他和船上的管理人員一樣,指揮旅客跨進小艇,有一個男人想硬擠到一位老太太的前面去,薩耶勛爵以嚴厲的態度訓斥了他。
他鎮定自若,毫不慌張,伯蒂拉凝視著他時覺得他站在人群中實在與眾不同。
她感覺到,凡是和他交談過的人都象她一樣信賴他,並且相信,在他的看顧下他們將會得到安全。
當他在甲板下方稍遠的地方工作時,她一心只顧著瞧他,突然她意識到︰剛才還在咖啡室外面活動的人此刻走得連一個都不剩了。
甲板上已經空了,剛才還在管理旅客、把人們送進小艇中去的管理人員也無影無蹤了。
「我得走了!」伯蒂拉想。
現在她發現船已微微傾斜,她不得不費力登高,才能到達門口。
她走出房門登上甲板時,看見一個負責人走了過來,他幾乎是怒氣沖沖地說︰
「你上哪兒去了,小姐?其他女士已全部撤離了!」
他拉住她的手臂急忙把她領到下面一條小艇跟前,當他們到達時,小船都快滿員了,達時薩耶勛爵轉過臉來看見了她。
「伯蒂拉!」他喊道。「我以為你早走了。」
他一面說,一面把她抱起來放進小艇。
正在這個時候,她看見在他的背後,火焰從交誼廳的舷窗中噴出來,同時船的其余部分幾乎都被煙霧所吞沒。
「我想大家都已到齊了吧,」負責人對薩耶勛爵說。「請上船,爵爺。」
薩耶勛爵服從了,那負責人跟在他後面也上了小艇,隨後把小艇放了下去。
等他們到了海面上,伯蒂拉才看見整個船尾都在燃燒。
「劃開!劃開!」她听見負責人在喊叫。
劃槳的男人服從了他的命令,這時船的內部突然爆炸,整條大船在它的沖擊之下傾覆了。
鮮艷的金紅色的火焰直射天空;接著「柯羅曼戴爾」號向右側傾斜︰並開始向水中越沉越深。
「船沉了!」小艇上一個男人咆哮道。
「我們對此無能為力,」另一個男人回答。
「向岸邊劃,」負責人命令。
伯蒂拉這時才知道,這里與陸地之間的距離要比在船上看時遠得多。
從海平面望過去,黑黝黝的樹木似乎離這兒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天變得漆黑,雖然可以听到別的船上的人聲,但是卻難以辨認那些正奮力向陸地劃去的小艇。
薩耶勛爵在小艇上挪動一下位置,過來坐在伯蒂拉身旁。
「你好嗎?」他問。
他和她在一起,她實在太高興了,一時間她腦子里什麼事情都想不起來了,過了一會兒才回答︰
「我很好!出了……什麼事?」
「我想是機器房發生了爆炸,弄得無法控制了,」薩耶勛爵回答,「但我想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們是永遠也不會弄清楚的。」
他朝燃燒著熊熊烈火的地方望去,火焰竄得比桅桿還高,「柯羅曼戴爾」號即將下沉、湮沒了。
「桑德福爵士和夫人安全嗎?」伯蒂拉問。
「我親自送他們走的,」薩耶勛爵回答,「你怎麼沒和他們在一起?」
「人太擠了,」她回答說。「我想,倉皇失措是愚蠢的。」
「你會離開得太晚的。」
他又向燃燒的大船瞥了一眼,伯蒂拉不能告訴他說她一直注視著他來著,而且她憑本能就知道︰「只要他在,她就一定不會有危險。」
劃槳的人把船劃得飛快,現在他們可以看到前方閃爍的亮光了,那兒一定是海岸。
「我們在什麼地方上岸?上岸以後會發生什麼事?」伯蒂拉問。
他好象注意到她聲音里突然出現的緊張不安,轉過臉去向她微笑。
「我們會十分安全的,」他向她保證。「馬來亞人很友好,正因為我們離新加坡很近,肯定會有人招待我們住一夜的。」
他自信地說,出乎意料地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你不害怕,是嗎?」他問。
「只要和您在——起,我不怕,」伯蒂拉回答。
他的手指似乎緊緊地箍在她的手指上了,過了一會兒,她用含著笑意的聲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