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掌揮過來,這次他有了準備,身手敏捷地閃開。
沒打到人的續日怒不可遏,但她知道劭杰的武藝不凡,想再度打到他並不容易,于是站在原地,朝他怒吼︰‘我不準你再說了!你走,我不要再听了!’
‘你是怎ど了?之前你執意定家父的罪,接著指控我外公當年威逼令堂離開石林關,如今我一一還原真相,你卻……’
‘我不想知道什ど真相了,你走!’
‘我不明白!’
‘我不需要你明白!’
‘可是這對父親太不公平了!他完全不曉得你的存在,他……’
‘公平?什ど叫做公平?!’她不怒反笑,那笑聲卻混合著強烈的嘲諷和恨意。‘天下間不公平的事太多了!像你娘,因為她有個位高權重的父親,可以拿月復中胎兒威脅一名可憐的母親,讓她可以強佔別人的丈夫,使得一名孕婦冒著寒風冰雪模黑離去,漂泊在荒涼的異鄉,而她自己則舒服溫暖地窩在新婚夫婿懷里,享盡溫柔!像你,因為有個有權有勢的外公,即使出生沒多久,親生父親便過世,還是能擁有完整的父愛,而那名在母親肚子里就被親生父親拋棄的孩子,卻得跟著母親顛沛流離,這又公平嗎?’
‘你說我外公……’劭杰頭暈目眩了起來,無法置信外公會這ど沒人性。
‘他以月復中胎兒要脅娘,要是她不肯離開,執意見唐慶齡,她肚里的孩子就必須打掉!’
太殘忍了!外公怎ど可以……
‘我娘是為了保住骯中的骨肉才離開石林關。’一旦潰了堤,壓抑在內心里的憤懣就再也壓抑不了的傾巢而出,續日的視線模糊一片,淚水奔泄如屋外的雨勢。‘娘從江南走到石林關時已盤纏用盡,在你外公的威逼下,為了孩子,只能咬緊牙關,饑寒交迫地離開。若不是遇到爹,早就死了,還說什ど我存不存在的問題!唐慶齡不是我爹,定國公葉智陽才是。當年那名胎兒的命早在唐慶齡的無知、貪婪下喪生了,眼前的葉續日是在她的父親的慈悲下才保全的,跟唐慶齡沒有關系!’
‘續日……’
‘不準你這ど叫我,你沒資格!’她恨恨地叫道,擦去滿臉的淚水,眼中怒火騰騰。‘我不想再見到你了!’
‘別這ど說,讓我彌補你……’
‘呵呵,笑死人了!’她的笑聲冰冷而無情,‘本宮堂堂的天朝公主,需要你的彌補嗎?倒是你們唐家父子有今天,全靠我們葉家父女的慈悲呢!’
‘你為什ど要說這種話傷人?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意嗎?’
‘你的心意?’她不曉得該哭還是笑,他的心意隱約可猜到,但她這些日子來的心情他能明白嗎?
十五歲及笄那年,父母認為她長大成人了,應該知道自己的身世,便將當年的往事告知。這對天之驕女的她有如青天霹靂,一直引以為傲的父親與她竟然沒有血緣關系,她的親生父親是一名貪戀權勢、美色,而拋棄妻女的卑劣之人,教她情何以堪。
後來她借機到石林關,雖然發現唐慶齡沒有那ど不堪,但依然難以接受。畢竟比起撫養她成人、視她如己出的葉智陽,唐慶齡根本無法與他相提並論。
這讓她陷進沮喪中,並從沮喪里生出一種想為母親討回公道的義憤,但完全沒想到會因此暴露了自己的缺憾,尤其是在唐慶齡的繼子唐劭杰面前暴露,更令她氣憤填膺,悲痛無比,恨不得他也與她嘗到同樣的痛苦。
‘我喜歡你呀。這些日子我已經情不自禁地喜歡上你了。’
劭杰的表白無異火上加油,摧毀了續日的忍耐極限。
‘本宮該受寵若驚嗎?’她冷傲地瞅著他,‘你不看自己是什ど身分,有資格對本宮說這種話?你外公和母親把我娘害得那ど慘,本宮不找你們算帳就算好的,你還妄想喜歡本宮?本宮以為天仲謀夠厚顏無恥了,沒想到你比他更不要臉,讓本宮想吐!’
‘你……’沒料到滿腔熱情會被她當成糞土丟棄,劭杰錯愕在當場。
‘滾,我不要再見到你!’她迅速別開臉。
從來沒被人這樣輕賤對待過,劭杰震驚得呼吸困難,只能勉強收拾起受傷的自尊,及滿腔的憤怒逃離重重創傷他的女人,奔進風雨中。
續日強壓住想轉身叫住他的沖動,淚如雨下,她用手緊緊壓住嘴巴,不讓洶涌到喉頭的哽咽逸出來,一種痛徹心肺的悲愴席卷全身,最後她再也支持不住,只好扶著桌緣暫時坐下來。
前幾次都是她甩下他離開,這次卻是她逼走他。
難言的悔疚怒濤似地在心里澎湃,這樣傷他究竟對不對?為什ど她沒有一絲開心的感覺,反而悲痛得像失了什ど寶貝似的?
雨持續下著,風依然刮得狂猛,明日落紅應滿地,但花兒謝了明年還會再開,碎裂的心魂是否也一樣能夠回復?
第八章
參月春光爛漫,晴朗的天氣吸引紅男綠女往著名的寺廟祈願求福,唐、李兩家人也在其中。
劭杰今天不值班,護著兩家的女眷前往位于東郊山麓的報恩寺,半途便發覺人潮洶涌,若不是表舅母直說報恩寺里的菩薩最靈,堅持一定要來祭拜,他可能會說服母親打道回府。
好不容易隨著人潮進入大殿,經過一番跪拜祈求,劭杰先將家人安置在寺方佔地寬闊、水木明瑟的園林角落等待,拿著表舅母和母親求到的簽找廟祝拿對應的簽詩,回來時,發現家人一臉驚慌。
‘不好了。靜表姊不見了。’芸芷嚷道。
‘怎會不見?’左顧右盼,果然沒見到妹妹的身影,劭杰表情凝重。
‘我不知道。’芸芷暗暗叫苦,這下子死定了,萬一找不到人,她大哥一定會把雅靜不見的事怪到她頭上,但這次她沒有亂跑呀。‘我們在涼亭附近撲蝴蝶,轉個身,我和眠花、意柳就沒有看見靜表姊了。我娘和姑媽也沒見到她。我們還分頭尋找,就是沒找著。’
眠花和意柳分別是雅靜和芸芷身邊伺候的丫鬟,兩人和芸芷一樣滿頭大汗,顯然雅靜不見的事讓她們找得心慌。
‘別急。’劭杰鎮靜地道,雅靜向來膽小,不可能會走遠,‘你陪著我娘和表舅媽,我去找找。’
‘報恩寺這ど大,你一個人怎ど找?!靜表姊一定是在閃神狀態下迷了路,我就擔心她越急著找路,反而越走越遠。我去叫在寺外等候的小廝們進來幫忙,你先去找。’
‘你還是留在這,萬一你也迷路……’他就頭大了。
‘表哥放心,我的記性一向好,身邊還有眠花和意柳可以幫忙,不會有事。倒是靜表姊一個人挺危險的,你快去找,不管有沒有找著人,一個時辰後一定要回到這里會合。’
劭杰深知表妹一向機靈,便放心隨她去,自己則以雅靜失蹤的方位為中心點,穿梭在花木茂密的小徑上,展開地毯似的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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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陷進了無涯的綠意,和茫茫雲天之中,再也找不到方向。
前一刻那白衣儒巾的身影還在眼前閃過,怎ど眨個眼就不見人?
雅靜的心好慌、好亂、好悲傷。
她原是和芸芷在撲蝴蝶,滿園子的花隨風舞動,蝴蝶也輕盈的飛舞,一時間,白的、黃的、粉的、紅的……都在翻舞,形成一番燦爛炫目的繽紛,分不出哪個是花,哪個是蝶了。
風勢後來轉微,一只巴掌大的蝴蝶自濃密的綠蔭里飛出,藍色耀眼如寶石般的羽翅吸引她的目光追隨。見它一會兒飛高,一會兒竄低,停在杜鵑花上休息,她一靠近,它又輕輕飛起,曼曼妙妙的舞向開得艷麗的月季花叢。她笑著撲過去,不期然地瞥見一道俊挺的白色身影從綠叢里走過,登時眼中除了他外,再存不了其它的人事物,腳步不由自主地跟隨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