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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星 第18頁

作者︰岳靖

皇泰清打開書桌抽屜,取出鑰匙。「我晚點跟妳談──」

「不用了。」梁熒惑幾乎是用搶的,奪過鑰匙,快步走出他的艙房。

她知道該怎麼跟浪蕩子相處,她當然知道,他要快樂的時候,她就不能破壞他的快樂。

他說她永遠都不夠成熟。他錯了。她是最成熟的女人,他今天就會知道她是最成熟的女人。

她能跟一個男人早上上床,下午看他帶其他女人出現,還一臉若無其事地笑。她剛剛就做到了,不是嗎?她的笑容一定很美,她知道的,只要她願意,她能讓自己比任何女人更成熟、更美麗!

梁熒惑緊握著鑰匙,越走越快,開門進艙房後,發現別著鑰匙的,是一個飛鳥餃心的鑰匙圈。她知道這個鑰匙圈──

那幾年,父親帶著哥哥和三個得意門生,在一座熱帶島嶼沿海,長期研究玳瑁。他們裝追蹤器的玳瑁遭盜獵者屠殺。他們取回背甲,各做一個紀念品緬懷那只玳瑁。皇泰清制作的,就是這個飛鳥餃心的鑰匙圈。

記得一次她和母親也在的聚會里,父親曾問皇泰清為什麼制作飛鳥餃心鑰匙圈,他笑著回答父親,他是浪蕩子,飛鳥餃著他的心,所以他定不下來。父親大笑說,將來把誰的鑰匙套上,鎖住他浪蕩子的心,看他定不定得下來。他又回應父親,說請老師把熒惑的鑰匙套上來好了。這句話引得父親更加笑不攏嘴,母親卻狠捶他一下。當時,她只是個小女孩,母親說,浪蕩子的沖動太可怕,老少不忌……

那個穿白紗、現在在他房里的女子,幾歲呢?梁熒惑躺上床,拿高手里的鑰匙圈,看著,想著,心里一陣難過,將鑰匙圈往床畔桌一丟,翻身趴進被窩里,哭了起來。

媽咪,太慢了、太遲了,惑惑已經愛上一個浪蕩子了……

陽光無情地自窗邊斜偏出去。船艇似乎緩緩地開航了,汽笛在長鳴。時間已經過了半天了嗎?他和那個穿白紗的女子愉快夠了嗎?

梁熒惑仰起臉蛋,伸手模不著床畔桌的鬧鐘。她的鬧鐘不見了,桌上只有一只愛彼表,現在在她手中,這是皇泰清的表。為什麼放在她房里?

「惑惑,開門。」皇泰清命令的嗓音,在門外響起。

梁熒惑顫了一下,將表放回桌上,坐起身,抹了抹臉。「我有點累,想睡覺。」她對著門喊道,下床,步履無聲地移到門邊,背抵門板,慢慢滑坐在地毯上。

「惑惑,我知道妳就在門後──」

梁熒惑頓了頓,不應聲。

「妳不開門,我也有方法進去。」這話像威脅。

梁熒惑站起來,單手忙亂地順順頭發、模模臉,抿抿唇,嘴角往上提,作出笑容,回身開門。

「什麼事?」她瞅著他,眨了眨眼。

皇泰清看著她臉上的笑容和光點閃爍的睫毛。「妳是有點『淚』。」他說了句,俊顏波瀾不興,移動步伐,要進她房里。

「我想睡覺……」梁熒惑沒听出他的話外之音,擋住他,又對他送出一抹撒嬌的微笑。

皇泰清抓著她的皓腕,雙眸深深凝視她。他的惑惑一點都不知道自己臉上的笑容,有多僵硬。

「我真的想睡了。」梁熒惑低垂臉龐,避開他的眸光,再次強調地說。

皇泰清探出大掌,撫撫她的臉龐,高大身軀挾著她,身子一偏,進了房,踢上門,將她帶到床邊。

梁熒惑落坐床畔,看著他。

「妳想睡就睡,我不會吵妳。」皇泰清走到靠窗的寫字櫃前,拉開椅子落坐,眸光沈定定地瞧著她,嘴里哼起歌來。

Sittingherejustwatchingyousleep

WishIcouldslipinsideandbe

……

梁熒惑知道這首歌,這是那個著名的美國搖賓歌手個人專輯里的單曲,那張專輯的創作靈感據說源自于他跟他太太吵架。

梁熒惑終于忍不住,斂去笑容,皺凝額心。「你在這里,我睡不著。」她吼斷皇泰清的歌聲。

這個艙房沒有他的大,也沒多隔出一間起居室,讓她閃躲。「我今天沒有搞破壞,也沒有惹麻煩。你過了愉快的半天,難道還不夠?」她現在不想看到他,他卻還來惹她。

皇泰清站了起來,走向她。「妳怎麼知道我過了愉快的半天?」語調沈慢地反問她,一雙琥珀色的眸子坦率得令人生厭。

他明明是個浪蕩子,為何會有這樣的眼楮、這樣的眼神?

皇泰清凝視著她,又唱起歌來。

Irememberhowitusedtobe

Iwasyouandyouwereme

Weweremorethanjustthesame

梁熒惑氣哭了,渾身發抖,撲向床鋪。

皇泰清揚了揚唇,坐上床,斜躺在她背後,抱著她,說︰「這樣才像妳,惑惑──」

「我就是這樣……」她埋在枕被間,悶吼著。「我永遠不會變、不會成熟,就像你是浪蕩子一樣,我也是天生的。」

他是對的──她永遠都不夠成熟。她沒辦法看他帶著女人上船,還擺出笑臉面對他。

「我在你身邊七年了,如果你討厭我、膩了我,你可以拋下我,別管我,以後都別管我……否則,我還是會搞破壞。我不會再像今天這樣,讓你帶女人上船,關著門快樂嬉戲……」

「妳今天沒躲在浴室里,怎麼知道我快樂嬉戲了?」皇泰清在她耳邊呢喃,唇吻她的耳朵,細細舌忝吮。

梁熒惑一陣顫栗,柔荑握拳。

皇泰清繼續在她耳邊沈柔地說︰「惑惑,妳在我身邊八年了──生日快樂,惑惑。」

梁熒惑止住哭聲,不敢抬起臉,怕這一刻是夢。

皇泰清扳著她的肩,輕輕將她翻過身,看著她的臉。「生日快樂,妳二十四歲了。」他俯首吻她的唇。

這個吻很長、很深切。她二十三歲以前,他都沒吻過她,這個吻,像是要把這二十幾個年頭補回來。

他曾經告誡自己,對她,如果只有,就不能踫她……

皇泰清離開她的唇。梁熒惑張眸,呆望著他。他一笑,對她說︰「大家等著幫妳慶生──」

「慶生?」梁熒惑愣了愣。

「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嗎?」皇泰清理理她的發鬢。「我剛剛跟妳說了生日快樂。」

梁熒惑神情一恍。皇泰清已將她從床鋪拉起,往艙房外走。

他們在船頭的上層甲板舉行派對,時近黃昏,晚霞滿天,風推著胭脂色的雲朵,倒映入海,鮮艷色塊遮擋了單調的藍,吸引淺游的魚兒弧躍,爆出小小的虹彩瀑布。

榜麗用餐車推著一個不太好看的蛋糕出來,大聲說這是皇泰清做的,跟她無關,她如果不說清,會壞了名廚聲譽。

「我可是藍帶名廚,怎能讓一個浪蕩子的玩興毀了。」格麗敲著酒杯說著。

除了蛋糕丑了點,餐點倒是特別豐盛、擺盤美麗。大家圍著長桌用餐,對梁熒惑說祝壽的話。她切了蛋糕後,有人放了音樂,開始跳舞。

她端著蛋糕,找尋皇泰清的身影。吃飯時,他還坐在她對面,唱歌、許願、吹蠟燭,他都在她身邊。現在一晃眼,他卻不見人影。

「很難吃的蛋糕吧?」格麗走到她面前。

梁熒惑看著她,旋身住欄桿邊的長椅坐。格麗跟過去,坐在她身邊。

「妳干麼跟著我?」梁熒惑轉頭,沖口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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