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泰清打开书桌抽屉,取出钥匙。“我晚点跟妳谈──”
“不用了。”梁荧惑几乎是用抢的,夺过钥匙,快步走出他的舱房。
她知道该怎么跟浪荡子相处,她当然知道,他要快乐的时候,她就不能破坏他的快乐。
他说她永远都不够成熟。他错了。她是最成熟的女人,他今天就会知道她是最成熟的女人。
她能跟一个男人早上上床,下午看他带其他女人出现,还一脸若无其事地笑。她刚刚就做到了,不是吗?她的笑容一定很美,她知道的,只要她愿意,她能让自己比任何女人更成熟、更美丽!
梁荧惑紧握着钥匙,越走越快,开门进舱房后,发现别着钥匙的,是一个飞鸟衔心的钥匙圈。她知道这个钥匙圈──
那几年,父亲带着哥哥和三个得意门生,在一座热带岛屿沿海,长期研究玳瑁。他们装追踪器的玳瑁遭盗猎者屠杀。他们取回背甲,各做一个纪念品缅怀那只玳瑁。皇泰清制作的,就是这个飞鸟衔心的钥匙圈。
记得一次她和母亲也在的聚会里,父亲曾问皇泰清为什么制作飞鸟衔心钥匙圈,他笑着回答父亲,他是浪荡子,飞鸟衔着他的心,所以他定不下来。父亲大笑说,将来把谁的钥匙套上,锁住他浪荡子的心,看他定不定得下来。他又回应父亲,说请老师把荧惑的钥匙套上来好了。这句话引得父亲更加笑不拢嘴,母亲却狠捶他一下。当时,她只是个小女孩,母亲说,浪荡子的冲动太可怕,老少不忌……
那个穿白纱、现在在他房里的女子,几岁呢?梁荧惑躺上床,拿高手里的钥匙圈,看着,想着,心里一阵难过,将钥匙圈往床畔桌一丢,翻身趴进被窝里,哭了起来。
妈咪,太慢了、太迟了,惑惑已经爱上一个浪荡子了……
阳光无情地自窗边斜偏出去。船艇似乎缓缓地开航了,汽笛在长鸣。时间已经过了半天了吗?他和那个穿白纱的女子愉快够了吗?
梁荧惑仰起脸蛋,伸手模不着床畔桌的闹钟。她的闹钟不见了,桌上只有一只爱彼表,现在在她手中,这是皇泰清的表。为什么放在她房里?
“惑惑,开门。”皇泰清命令的嗓音,在门外响起。
梁荧惑颤了一下,将表放回桌上,坐起身,抹了抹脸。“我有点累,想睡觉。”她对着门喊道,下床,步履无声地移到门边,背抵门板,慢慢滑坐在地毯上。
“惑惑,我知道妳就在门后──”
梁荧惑顿了顿,不应声。
“妳不开门,我也有方法进去。”这话像威胁。
梁荧惑站起来,单手忙乱地顺顺头发、模模脸,抿抿唇,嘴角往上提,作出笑容,回身开门。
“什么事?”她瞅着他,眨了眨眼。
皇泰清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和光点闪烁的睫毛。“妳是有点『泪』。”他说了句,俊颜波澜不兴,移动步伐,要进她房里。
“我想睡觉……”梁荧惑没听出他的话外之音,挡住他,又对他送出一抹撒娇的微笑。
皇泰清抓着她的皓腕,双眸深深凝视她。他的惑惑一点都不知道自己脸上的笑容,有多僵硬。
“我真的想睡了。”梁荧惑低垂脸庞,避开他的眸光,再次强调地说。
皇泰清探出大掌,抚抚她的脸庞,高大身躯挟着她,身子一偏,进了房,踢上门,将她带到床边。
梁荧惑落坐床畔,看着他。
“妳想睡就睡,我不会吵妳。”皇泰清走到靠窗的写字柜前,拉开椅子落坐,眸光沈定定地瞧着她,嘴里哼起歌来。
Sittingherejustwatchingyousleep
WishIcouldslipinsideandbe
……
梁荧惑知道这首歌,这是那个著名的美国摇宾歌手个人专辑里的单曲,那张专辑的创作灵感据说源自于他跟他太太吵架。
梁荧惑终于忍不住,敛去笑容,皱凝额心。“你在这里,我睡不着。”她吼断皇泰清的歌声。
这个舱房没有他的大,也没多隔出一间起居室,让她闪躲。“我今天没有搞破坏,也没有惹麻烦。你过了愉快的半天,难道还不够?”她现在不想看到他,他却还来惹她。
皇泰清站了起来,走向她。“妳怎么知道我过了愉快的半天?”语调沈慢地反问她,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坦率得令人生厌。
他明明是个浪荡子,为何会有这样的眼睛、这样的眼神?
皇泰清凝视着她,又唱起歌来。
Irememberhowitusedtobe
Iwasyouandyouwereme
Weweremorethanjustthesame
梁荧惑气哭了,浑身发抖,扑向床铺。
皇泰清扬了扬唇,坐上床,斜躺在她背后,抱着她,说:“这样才像妳,惑惑──”
“我就是这样……”她埋在枕被间,闷吼着。“我永远不会变、不会成熟,就像你是浪荡子一样,我也是天生的。”
他是对的──她永远都不够成熟。她没办法看他带着女人上船,还摆出笑脸面对他。
“我在你身边七年了,如果你讨厌我、腻了我,你可以抛下我,别管我,以后都别管我……否则,我还是会搞破坏。我不会再像今天这样,让你带女人上船,关着门快乐嬉戏……”
“妳今天没躲在浴室里,怎么知道我快乐嬉戏了?”皇泰清在她耳边呢喃,唇吻她的耳朵,细细舌忝吮。
梁荧惑一阵颤栗,柔荑握拳。
皇泰清继续在她耳边沈柔地说:“惑惑,妳在我身边八年了──生日快乐,惑惑。”
梁荧惑止住哭声,不敢抬起脸,怕这一刻是梦。
皇泰清扳着她的肩,轻轻将她翻过身,看着她的脸。“生日快乐,妳二十四岁了。”他俯首吻她的唇。
这个吻很长、很深切。她二十三岁以前,他都没吻过她,这个吻,像是要把这二十几个年头补回来。
他曾经告诫自己,对她,如果只有,就不能碰她……
皇泰清离开她的唇。梁荧惑张眸,呆望着他。他一笑,对她说:“大家等着帮妳庆生──”
“庆生?”梁荧惑愣了愣。
“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皇泰清理理她的发鬓。“我刚刚跟妳说了生日快乐。”
梁荧惑神情一恍。皇泰清已将她从床铺拉起,往舱房外走。
他们在船头的上层甲板举行派对,时近黄昏,晚霞满天,风推着胭脂色的云朵,倒映入海,鲜艳色块遮挡了单调的蓝,吸引浅游的鱼儿弧跃,爆出小小的虹彩瀑布。
榜丽用餐车推着一个不太好看的蛋糕出来,大声说这是皇泰清做的,跟她无关,她如果不说清,会坏了名厨声誉。
“我可是蓝带名厨,怎能让一个浪荡子的玩兴毁了。”格丽敲着酒杯说着。
除了蛋糕丑了点,餐点倒是特别丰盛、摆盘美丽。大家围着长桌用餐,对梁荧惑说祝寿的话。她切了蛋糕后,有人放了音乐,开始跳舞。
她端着蛋糕,找寻皇泰清的身影。吃饭时,他还坐在她对面,唱歌、许愿、吹蜡烛,他都在她身边。现在一晃眼,他却不见人影。
“很难吃的蛋糕吧?”格丽走到她面前。
梁荧惑看着她,旋身住栏杆边的长椅坐。格丽跟过去,坐在她身边。
“妳干么跟着我?”梁荧惑转头,冲口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