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手後,曲昕遂轉過身,對他自負道︰"我說了,一定成功的。""是啊,你只許成功的。"逯惕之瞅一眼那隧道內的寂靜幽深,別有所意的回答道。若失敗,他或許便將永遠地失去她了。
在以往,在還未心儀之前,她就算是失敗了,也頂多落個無名女尸的下場,他亦不覺痛癢,無關緊要。但現在不同了,她已如實的存在于他心底、他眼前、他懷中,再不可能像個泡沫般輕松吹破。
逯惕之望著她勝利似的興奮神情,自己竟也望痴了。
突地,他轉瞬由笑變驚,整張臉因為驚惶而急促扭曲。"昕兒小心——"順著他叫喊的方向,曲昕一轉頭,笑容仍還輕輕淺淺地懸掛在唇畔。
時間太短,變化太急。數十支飛箭從花宮頂端肆射狂飛,猶如癲狂起舞似的全朝曲昕所處的位置上迭送。
"啊!還有——"她叫道,第一選擇將交趾麒麟護進臂窩間,而讓身體暴露于危險之中。任務第一,性命其次,她選擇了作為一個盜賊的最終宿命。
就在亂箭臨危之際的最後關頭,逯惕之撲上前抓住她另一只手,旋即騰空一踏,連連翻了幾圈,才終于即時躍近至較安全的隧道口。
"唔……中箭……"他說,身子癱了下去。額頂、手心全沁著汗,蜿蜒潺潺地滴落至她的掌心上。
"逯……"他倒下後,曲昕才看見他背脊上插了幾支箭,整片背衫全染成一圈又一圈深淺不一的寶紅。在她看來,那起舞漫飛的紅,比銳利的箭鋒還可怕……
第九章
濃稠的血液拖曳了一地。
她不停地走,穿過尸體、穿過禁地、穿過皇陵、穿過叢林、穿過月空……
穿過好長好長的一段路。
"昕兒……昕兒……"他喚她。
她回頭,只見他攀伏在她身背上,臉色慘白得可怕,襯著衣服和路上所遺下的赤艷血吻,彷佛他隨時便要消失了似的。
是惡夢吧?一定是惡夢,但願,這一切都只是場惡夢吧。
醒來!醒來!快醒來!
誰來喚醒她呃?誰?誰人呃……
"昕兒,听我說……"這是逯惕之的聲音,是他低沉渾厚的嗓音,是總能擾亂她的那聲音。
"……"曲昕悄悄睜開眼。醒了嗎?她眨了眨極困惑的雙眸想印證。
"昕兒,你不就一直想要它麼?從此後.它都屬于你了,"他取下"醒夜石",為她配掛至頸項上。"屬于你……而對你的愛……將……屬于我……"然後,輕掩上雙目,唇畔微微含著一抹苦澀的慘笑。
"逯,"她這麼喚道,雙手抓住他,不讓他從她身畔消失。"逯,你別走!
你別消失啊!"可是他的影像竟卻越來越模糊,迷蒙的像個透明的幻體。
"我不許你就這樣走了,這算什麼?這到底算什麼嘛?"曲昕站起身,失控地狂哮道︰"你救我一命,卻要我永遠在悔恨中度日,這究竟算什麼愛呀?"
眼前的地方,是將軍營里的某處桃樹林,桃花,繽紛落殞。
"你說啊,你回答我啊,你怎麼不說了?"曲昕的身子穿過一棵棵桃樹,粉艷艷的花瓣翩翩墜落而下,落在地上,軟在泥土里。
他流下的血色仍浸在她的衣襟上,沿著外裙的邊緣一路染濕至內里。抹不干,擦不掉,就像他帶給她的所有回憶一般。
影響她、困擾她、迷惑她、招惹她……
"逯,你在哪里?你……回來,回來……"曲昕伏在一棵桃樹旁喃喃抽噎著,很想哭,眼楮卻干澀得流不出一滴眼淚來。
連哀悼的情緒都如此別扭,更況是愛著一個人時的輾轉反覆。
"回來……回來……不要走……""為你,我是如何都不舍得就此一走了之的。"逯惕之說話的聲音終于再度響起,近得就若貼在曲昕的耳畔邊。
"逯,你在哪兒?""我就在這里啊,昕兒。"他說話的氣流穿過曲昕,灑在她的耳骨和細頸上,暖和的,濕濡的。
曲昕一回頭,就看見他,他的臉面攀在她的肩膀上,也正含情脈脈地瞅住她,凝望。
"別走,別……輕言別離啊!"逯惕之搖搖頭,慘淡一笑,雙手由身後環抱摟住她。"不走了,不走了,不走了,不走了……"他的神情極疲倦,像是已歷盡了一夜的生死,速度重洋,翻遍萬里,好不容易才能再回來。
"逯……"她以頰骨摩蹭著他的下頷,好溫柔,好纏綿。
逯惕之俯下頭,吻她、吻她,深深地吻入她的唇齒間。
雙手穿過曲昕原本並攏著的藕臂縫隙中,撐開,將她的雙手輕挪至身旁的桃樹樹干上。
他的舌尖優雅地纏卷著她的,一面吻,一面動手輕解開她的衣衫。片刻,她的系腰松了、她的羅裙松了、她的上掛松了、她的襦衣也松了。
曲昕虛軟得攀附著桃樹,半果的身子任憑逯惕之一遍遍地吻著,星眸半合半睜,雙唇極力隱忍著身體里散播出來的興奮訊息。
他的嘴唇緩緩蠕移,一會兒吻著她的手背、一會兒吻過她的雙肩、一會兒吻住她的縴腰、一會兒吻至她的腿側……
每一吻,都是一記最滾燙的燒灼,以他的嘴唇作媒介,烙印在她的每一寸最細微、最敏感的皮膚頂。
"呃……逯……"迷蒙中,她茫茫地喚著。
"我愛,別忘記,"他的唇懸蕩于她的背脊間,在每一彎疊起落谷中停頓品味。"這是我的吻、我的溫度、我的撫觸、我的……我的桃花兒吶!"
"唔……我、我……你的……""對,我的,只是我的。"逯惕之唇底的速度漸漸加快,配合著舌尖靈活的撥弄,曲昕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不止,隨著他唇舌的深淺探勘而起起伏伏。
"逯……逯……逯……"她忽然揚聲喚起,越喊越大聲,越喊越急促,連心跳和呼吸亦都伴隨著更劇烈。
軟而無力的身子攀在那棵半斜的桃樹干上,樹身或輕或重地刮撩她,而他的火一般的吻則持續不斷地撩勾起她最底層的急切。
樹身晃蕩,花枝亂顫,一瓣瓣成雙成對的桃花兒齊齊跌墜。
如雨似霧般的花朵,一朵、兩朵、三朵、四朵、五朵……跌墜了,灑落在他倆的周身,形成一暈桃艷艷的綺麗色氛圍。
這狂潮似的落花雨,便是她極欲與他一同攀越的,。
朝露濕重,沿著樹梢的枝末點點滴淌而下,恰巧,正滴至樹旁沉寐伊人的臉面上。
"呃……"她仍在申吟,身子抖顫個不停。
又一滴晨露,晶瑩地摔碎在她的眼睫頂。
曲昕醒了。
眼一睜,這里只有她自己,沒有別人,沒有逯惕之,沒有她的那些胡亂妄想……
欸,還好是夢。幸好,她只是作了個令自己羞恥得抬不起頭來的綺夢,不,是惡夢。
怎會夢見竟和他……天哪!曲昕不敢再往下想下去了,怎會這樣呢?
那夜,記得是她馱負著逯惕之一路奔回了將軍營,逯惕之傷勢堪慮,時而昏迷;時而半醒,昏寐間總不忘喃喃地喚道她的名字。
想當然啦,韓味跟何敝用腳跟兒想也知道他們將軍跟曲昕一塊兒赴交趾國陵墓內去做什麼。只是他們萬萬沒猜到,這受了傷被馱回來的,竟反而是他而非她?
鎮關守將傷勢嚴重的內幕自然絕不能讓除了他們之外的第五個人知道,于是,韓味遂和何敝作息如常。除了逯惕之的那扇房門緊掩著之外,所有一切關乎操兵演練均遵循平時的作息去執行。
至于曲昕……任務雖算完成了,心,卻總感覺空空蕩蕩。特別是一想到逯惕之舍命相救時的那場飛箭,那身艷血,一顆心便好像全被人掏空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