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感縴細是大半寫作者的共通特質;不同的,只有程度高低之分而已。
「我?嘿嘿,哪有。」
「秋。」色仔的口氣轉趨嚴厲。
「好吧,」雙手舉高,投降。「我承認還有一點心痛,只有一點點。」
「秋!」
「是真的只有一點點啦。」葉秋朝好友一笑,社區淡黃的路燈襯出她自以為藏得極好的失落。「愛情不都是這樣?愛我的人我不愛,我愛的人不愛我,看得開的海闊天空,看不開的海底潛泳--我想我是前者吧。就算是後者也無妨,等哪天我氧氣筒里的氧氣下足,為了活命,我會游上岸的。」
色仔一听,又是笑又是心疼,忍不住抬手揉亂她一頭烏發。
「哇……又把我弄成鳥窩頭。」明知道她自然卷還故意!
「好好睡一覺,明天又是全新的一天。」
「Tomorrowisanotherday--亂世佳人經典名句。』葉秋率性一笑,難月兌落寞。「只是郝思嘉有白瑞德可以等,我卻沒有對象。」
色仔聞言哧笑。「原來小秋秋的春天來了。」
「去你的!」蓮足穿過門扉空隙,笑鬧地踹上好友小腿。
「哪個人失戀像妳這麼有精神的。」好痛!她下「腳」一點也不留情。
「我不會拿感情問題為難自己。」她保證。「我說你可以放心回家去了,免得家中『那位』為你擔憂,到頭來吃苦的還是你啊,老兄。」
「晚安。」色仔揮手,轉身走回車內。
須臾,引擎啟動,重新上路。
葉秋等他走遠後,才轉身進屋。
孰料中途--
「葉秋。」
「哇啊!」
表啊!
第五章
「是我。」
啊、啊……啊?認出聲音,尖叫聲漸小趨無,但醺醺的醉意被嚇走至少一半。
葉秋目光轉向隔壁,惡鄰頎長的身影靠在兩家共享的牆垣。
「孟谷?」什麼時候冒出來的?
「這麼晚才回來?」
「不行嗎?」她反問,腳尖轉左,踉蹌走向他。「你問話的語氣有點怪。」誰得罪他了?
隨著她腳步接近,從她身上飄來的酒味愈濃。「妳又喝酒了?」
「你會不會太敦親睦鄰了點?」她暗示他管太多。「我已經二十六歲了。」
「凌晨才回家又滿身酒味,妳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葉秋輕忽的態度成功激怒了因久候心焦憂慮的他。
「拜托!」葉秋按著頭,走了幾步,酒氣重新涌上腦袋,醺得她太陽穴隱隱作痛,孟谷的厲言像鐵錘猛打她腦袋。「你管得比我爸媽還多。」
「我是擔心妳。」
啊?啥?葉秋瞇起眼,整張臉湊近他,整個人幾乎貼在牆上。「你剛說什麼?」
「沒什麼。」
「喔。」迷迷糊糊點頭。不行了,她好想睡……「如果沒其它事,我要進屋哈……呼,晚安。」
「秋。」
「啊?」酣醉的她無心計較他親昵的喚名,也沒腦袋思考太多。「叫我干嘛?」
「告訴我,妳有心儀的對象嗎?」律師並非好險,只是懂得把握時機。
眼下,就是逼供的好機會。
這個問題對醺醉狀態中的葉秋而言有點難,她需要時間思考。
偏首想了想。「有。」
肯定的答復讓孟谷盱鬩而視,然她下一秒接續的話卻讓他舒顏展歡。
「不過我失戀了--暗戀,來不及告白就失戀……」她比出斬殺的手勢,想什麼說什麼,毫無章法,「人家說出師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淚滿襟,可是我連淚滿襟都沒有,沒有……」
「妳很愛他?」
「愛?不至于吧……」混沌的腦袋試著細想自己對柏烈旭的感覺,是酒意或真如此,總覺得這份感情有點不真實、有些迷茫。「喜歡,在意,但說愛太過,我喜歡他,也喜歡她……所以寧願失戀……」
一個「他」,兩個「他」--「秋,妳到底喜歡幾個人?」他惱了。
「……很難分清楚。」一個是同窗手帕交,一個是僅在暗戀階段的小學弟,兩個她都很喜歡。
「秋!」
攀在牆頂的小手忽然貼上他雙頰,拉近到自己眼前細細打量。
「你在生什麼氣?」
酒氣醺人,暖香撲鼻,孟谷的呼吸微亂。
偏偏始作俑者渾然無覺,為了配合蒙的視線,葉秋再湊向前。「你真的在生氣?」
吐露酒香的朱唇近在咫尺,等了一夜的心焦找不到適當管道發泄,罪魁禍首又一反平日刺帽樣,嬌憨醺醉得可人……
她到底知不知道酒醉的女人會面臨什麼樣的危險?孟谷現下只想搖醒這個毫無危機意識的女人。
而他也真的這麼做了,可惜--
「別晃,我昏……」人沒醒,更暈了。
低吟一聲,孟谷猛地斂首,吻上被酒精熨紅的軟唇。
乍觸熾熱的櫻唇,孟谷立刻覺得自己身陷流沙,不停下沉,再下沉,幾將滅頂沉淪。
情感上,他卑劣地想攻城略地再進一步,理智卻在听見她悶哼的細碎聲音時狠踩煞車,強迫他移開留戀難舍的柔軟香甜。
頭一次,孟谷厭惡自己向來引以為傲的理性。
除此之外,葉秋的反應更讓他氣結。
被搶吻的女人應該掙扎,應該尖叫,應該哭喊,「應該」做的事有很多,但--就是不應該趴在牆上,睡得像只小豬仔。
而這「不應該」,葉秋卻做了,還附贈細微的鼾聲,讓強行索吻的男人來不及萌生愧疚,就被挫敗擊得搖頭嘆息。
這個劣女就不能做點讓他覺得正常的事嗎?
她好像作了個怪夢。
近午醒來,葉秋抓抓蓬亂的短發,神志迷茫地想著。
色仔送她回家,後來好像還跟孟谷聊了一會,然後……然後……
「然後怎麼樣了?唔……想不起來。」
不過隱隱約約,她覺得自己作了個怪夢,夢見孟谷吻她。
這個夢非但怪,還很恐怖。
比起夢見孟谷吻她,葉秋寧可夢見柏烈旭吻自己--後者算是一場春夢,前者只能叫「惡夢」。
「總算睡醒了,小母豬。」不屬于她的聲音突然蹦出,駭得葉秋火速跳下床。
瞅見房門口的人,葉秋不信邪地揉眼再看,人影猶在。
不是作夢!
「孟、孟谷?!」不會吧?他他他?她她她?「難道我喝得太醉、走錯家門,跑到你家來了?」葉秋連忙目巡四周,熟悉的空間、熟悉的擺設。「不對,這是我家。」
「的確是妳家。」孟谷沒有否認。
既然如此--「你在我家干嘛?我有請你進來嗎?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構成侵入住宅罪,我可以告你的。」
孟谷沉吟一聲後道︰「該罪出現在刑法第幾條?」
考題一出,受法律系教授長達四年的荼毒使然,葉秋慣性立答︰「三百零六條。」
「基本構成要件?」
「無故侵入他人住宅、建築物或附連圍繞之土地--等等!我為什麼要回答你這種五四三的問題?應該是我問你怎麼會在我家才對。」
孟谷僅一挑眉,沒有開口,提供葉秋得寸進尺的機會。
「說!你沒事侵入我地盤,意欲何為?」縣太爺葉秋一拍驚堂木。
無奈堂下被告一臉不以為然,神態倨傲輕忽。「何謂『無故』?」
邊性再次作祟。「沒有正當原因或未經居住權人同意--啊!我為什麼還記得?!」要命!難道她每次上課拚命打瞌睡還是難逃刑分教授的梵音穿腦?
孟谷費盡全力才能忍住欲從月復部沖出的笑氣。
天!她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
最後,不忍見葉秋如此「痛不欲生」的慘狀,孟谷好心地給了她最想知道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