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封礎涯懶懶地由懷中掏出一只約巴掌大小的紫色錦囊,微垂的眼眸細細地注意著浮扁的一舉一動。「半個月前,本主親自接下這份有趣的任務。」
紫色錦囊?是少主令!
啊扁垂下的眼閃了閃,恭敬的雙手接過。「浮扁接令。」
封礎涯對他下少主令?左、右護法職責為保護門主安危,極少離開門主身側,而派遣保護少主的護法接令,這是從未有過的例子。
見浮扁看也不看就將錦囊收入懷中,封礎涯懶懶地拾起一手,「拆開來看看吧。」
「是。」浮扁依言挑開封口的絲線,抽出折迭整齊的紙箋,不動聲色地瞟了眼封礎涯,見他涼情的眸中盡是看好戲的笑意,他調回視線,細細地讀過委托內容,牙關霎時緊咬——
他懂了!為何封礎涯舍「若下」不飲,挑了不甚喜愛的「花雕」,還特意挑近二十二年的陳酒——與那名女子同樣年歲的陳酒!
是誰?究竟是誰要殺她?為什麼?
連他都不忍傷害的人,這簡直要他鞭笞自己的心。
「這人,你不陌生吧。」封礎涯無聊地打個呵欠,好笑地瞥了眼渾身漾滿殺氣的浮扁。「你好像不想接……怎麼,很為難嗎?我還以為唯有這件任務你不想假他人之手呢。成,本主改派別人吧。」
「不。」浮扁有些僵硬的嗓音從唇齒間蹦出。「浮扁領令。」他極其緩慢地將紙箋折好,妥貼地放回錦囊,置入懷中,恭敬的問︰「不知此次任務可有時限?」
封礎涯不急著回答,饒富興味的瞧了浮扁一眼,而後緩緩起身,步向敞開的月洞窗,笑望滿園已然抽出花睫的牡丹。「這兩年,你開始栽種牡丹,且清一色的白,有何用意嗎?」
啊扁不動聲色。「屬下消磨時間罷了。」
「是嗎?」封礎涯揚掌擊向窗外的牡丹,掌風所到之處,牡丹盡毀,沒一會兒,滿園未綻的牡丹僅余花尸。「我不喜歡,門里自有其他事讓你消磨時間。」緩步走回浮扁身側,拍拍他的肩。「你,不介意吧?」
啊扁未動,垂下的眼眸閃過怒意,仍是恭敬道︰「不。」
「是嗎?那就好。」封礎涯取餅酒壺,揚著魅笑,松手——酒壺碎裂的聲音清清冽冽地在耳畔響起,彈起的碎片在浮扁臉上劃出一道血痕,他以指揩掉浮扁頰上的血珠,無辜的眨眨眼。「我這為人主子的,總不能太欺負人是吧。」
「少主所言極是。」
「時限是嗎?這兩年來門務繁重,也該讓你歇口氣……」封礎涯沉吟,瞥了眼窗外的牡丹花尸,一笑。「就這個牡丹花季吧,可別玩得忘了回來。」見浮扁仍是恭敬地揖著手,他頓感無趣的扇扇手,「我走了。」
啊扁沉眸微抬,怒火靜靜地燒著,拳心緊握。「恭送少主。」
心情愉快地步出浮扁的居所,封礎涯狂放大笑,半晌,笑意微斂,薄唇清冷的低語︰「忠誠?敢對我說『忠誠』二字?我倒要瞧瞧『忠誠』與『背叛』你究竟會選擇哪一項?」
而答案,他早就知道了!
他朝身旁彈彈指。「月,你在嗎?」
一抹白影瞬間出現在封礎涯身前,恭敬地行禮。「在。」
封礎涯揚高的笑帶著惡意。「跟著浮扁,記得,一舉一動隨時回報總堂。」
「是。」白曦月湛藍的冰瞳波瀾不興。「但左右護法皆不在少主身邊,恐怕長老……」
「那群老怪物我自會擺平。」封礎涯無趣地搖搖手。「你可以走了。」
「屬下告退。」
踩著優閑的腳步,封礎涯自顧自地緩緩搖首。「我還真是壞心哪……」
反正就要離開這令人生厭的地方,大鬧一場,就當為他餞別,這才是所謂的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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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已去,下了近十日的春雨昨日方歇,送著早開花香的春風拂上芙顏,闕掠影唇角微揚,漫步的腳步繞進城郊的茶棚,挑個安靜的角落,點壺香茗和茶食,攤開蒼玄留下的病例記載,打算在此打發一個下午。
頑皮的風兒拂過茶棚外盛開的桃花,小巧粉女敕的花瓣飄落在她發上、額上,為素容帶來一抹俏皮的春意。
只是她這方的靜謐並沒有太久。
「闕姑娘,請妳救救小兒,救救小兒啊。」
闕掠影螓首未抬,翻頁的手勢未變,淡櫻色的唇瓣輕吐兩字︰「不救。」
朝家丁使個眼色,在家丁將整個茶棚圍起後,打扮得珠光寶氣的中年男子又道︰「除了百生手,普天之下唯有闕姑娘能救我兒,還請闕姑娘高抬貴手啊。」
理也未理,噤若寒蟬的緊繃中偶有書頁翻動的聲音。
這處位于城郊的簡陋茶棚,原先就是供往來芙蓉城的百姓歇腿,以賺些微薄的茶水資,提供的茶水及茶點皆非頂好,消費主要是中下階層的老百姓,原先在茶棚內的顧客們見這方情況不妙,趕緊付上茶資離去,就怕倒楣受牽連。
等了好半晌未听她回應,從未遭人如此忽視的中年男子只得按捺著性子,再度開口,「闕姑娘想要什麼,我西門家皆會雙手奉上,只求姑娘過府救救我兒。」
飲下最後一口茶湯,發現壺內茶水已空,闕掠影縴手微揚,打算再要壺熱茶。
在中年男子的瞪視下,茶棚老板戰戰兢兢的小跑步至桌邊,抖聲道︰「姑娘,咱們是小本生意……您就抬頭瞧瞧吧。」西門家是芙蓉城的富商之一,這位姑娘開罪得起,他們可得罪不起啊。
她收回書冊上的視線,緩緩看著笑得比哭還難看的茶棚老板,然後挪高視線對上笑僵一張臉的中年男子,柳眉輕挑,「你還沒走?」
擺明沒將他放在眼底!咬牙將怒氣吞回,中年男子再次堆起笑的開口,「闕姑娘……」
將視線調回茶棚老板臉上,闕掠影淡淡吩咐道;「來一壺熱茶。」繼續埋首書冊之中。
「妳!看來,敬酒不吃,是要吃罰酒了?」中年男子笑臉一收,朝家丁揮手。「來人,『請』闕姑娘回府!」
突地,戲謔的男音加入這方天地——
「西門莊主真是好風度啊。」
未曾忘懷的聲音、未曾忘懷的語調讓闕掠影詫異地抬首,望進一雙帶笑的黑眸。
啊扁淘氣地眨眨眼,「好久不見。」
「你是誰?」敢管他西門家的事。
啊扁悠哉地緩步而來,在闕掠影身邊的長凳落坐,蹺起二郎腿,單手支頰。「路人。」
西門莊主陰狠的咬牙。「找死的路人。」
他伸出食指搖了搖,更正道︰「找人的路人。」差一字差很多好嗎?
心音隨著他的靠近而加速,但闕掠影芙顏上不起波動,慢條斯理地將書冊收妥,淡問︰「有消息?」否則這兩年來皆以白紙為答復的他不會出現。
「妳只有這句話要對我說?」失望啊,他腦中幻想過許多兩人重逢的橋段,沒料到她的反應竟是如此的平淡。
「有其他可說的嗎?」把茶資算給茶老板,就見她身形一閃,越過包圍茶棚的家丁,往城郊行去。
啊扁嘖嘖嘆道︰「真無情。」一如往常的冷然,好似分別的光陰不存在,讓他依舊……心動。
西門莊主朝楞在職地出家丁氣急敗壞的大吼︰「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抓住她!」
啊扁拈起闕掠影未用完的茶食入口,涼道︰「沒瞧人家不願治嗎?」強摘的瓜不甜,天下醫者這麼多,做什麼一定要找個不願治人的大夫呢?
「你是闕姑娘的什麼人?」听方才兩人的對話,似乎是舊識,若以這名男子的安危要脅……